宝音哇哇的哭着,鼻涕眼泪全往他身上招呼。
东方青玄叹息一声,由她哭着,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把她揽在臂弯里,又示意奶娘进来为她换了衣,在她的小肩膀上披了一件薄斗蓬,便抱着她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风,还有些凉。
宝音打了个喷嚏,东方青玄眉头便是一蹙。
“冷?”
“不冷……”宝音吸鼻子,“是凉。”
“……”
如风和拉古拉等人,看着这情形,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心里都免不了发酸,可东方青玄却像是没有感觉似的,只为她拉好衣服,便浅笑着扫了他们一眼。
“走吧。”
“三公子,要不然我去与晋王殿下说说……”如风大着胆子上前。
“走!”东方青玄打断了他,顿了顿,又轻笑出声儿,“我岂能失信于人?更何况,赵樽此人,又岂能由着我失信?”
如风动了动嘴皮,闭上了嘴。
东方青玄的怀里,宝音听到他的话,冷不丁抬起小脸来,皱着小鼻头,问,“阿木古郎……失信是什么?”
“就是说话不算话。”
“那你……失信了。”
东方青玄无奈地看着她,“小孩子懂什么?”
宝音眨着一双未干的泪眼,小嘴巴又扁了起来。
“你说过,不会丢下宝音的。”
“……”
额尔古的冷风延着河岸缓缓吹来,东方青玄上了马车,把小宝音放在身前,轻轻拥在怀里。当清晨的第一缕光线从马车帘子处洒进来时,把孩子幼嫩的肌肤衬得近乎透明的粉白,她小小的身子依偎着她,那是一种全身心信任的依恋,温暖的感觉便这般从她身上化开,蔓延在他的心窝上,如同春季枝头绽出的第一抹新绿,暖融融的,让人幸福。
这世上,他拥有的温暖,太少。
宝音……便是其中之一。
可到底,还是要失去了。
~
包勒垭离额尔古城不远。
那是城外西部的一处狭长坡地,边上便是额尔古河,远处一座座连绵不绝的小山,山峰不高,弧度温和,缓缓延伸,蜿蜒在大草原上,如同一条美丽的玉带。
朦朦的晨雾中,赵樽骑在马上,一身墨色锦袍,苍蓝玉带,丰神俊朗。他的脸上虽然还贴着假胡须,但剑眉入鬓,眸若星辰,尊贵高冷的姿态,仍旧凌厉得如同王者临世,就连他胯下的大鸟,也像是知道主人的心思,仰着脖子看向远方,有一点“望眼欲穿”的意思。
夏初七紧挨在他的身边,骑了一匹枣红马,头顶上是明媚的阳光,脚底下是碧绿的草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青玄漆黑的马车在无数兵卒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近了,近了。
她的小十九,终于要回来了。
可是,车驾离他们几十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天地间,一片冷寂。
两拔人马对峙着,许久都没有声音,只有风声瑟瑟从他们中间穿过,还有苍穹之上尖叫着舞着翅膀掠过的雄鹰,在看着这一切。
“都下去吧!”
一声命令,马车周围的兀良汗兵卒自动退下,在离马车约摸五十丈开外的地方停下,形成一层保护的包围圈。
他是不想谈话内容,被人听去。
夏初七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猜测他的目的。
不相干的人都离开了,坡地上再一次安静下来。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辆黑漆马车,看着在微风晃动下的车帘,看着帘子缓缓打开,有一颗扎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懒洋洋伸了出来。
“小十九!”
她抑止不住心底的情绪,高声喊了出来。
“是你……”小宝音显然还记得她,微微错愕一下,她愣愣的由着如风从马车上抱下来,也不说话,也不哭泣,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出神。
“……小十九,我的女儿……”
夏初七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放。
可是,与她的激动不同,宝音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原本以为,离开了东方青玄,她怎么也得哭闹一下的,可这会子的她,羊角辫儿晃晃悠悠,小眉头轻轻蹙着,表情是超乎年纪的严肃与冷漠,根本就没有半分情绪——这个样子,俨然是赵十九的翻版,与她在东方青玄面前时完全不同,不过转瞬,就变成了一个高冷娃娃。
“小十九!?”她纵马上前几步,从如风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紧紧纳入怀里,手臂牢牢圈住她,又紧张,又激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完璧归赵了!”马车帘子放了回去,东方青玄没有露面,只有一道妖冶带笑的声音,慢慢悠悠地传出来。
“晋王殿下,请吧!”
夏初七听不见车里的声音,也看不见背后的赵樽,只顾着低头去哄“高冷无情”的小十九……苍茫的天地间,阳光艳红,赵樽看了一眼女儿,声音却萧索如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