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门口,望着那道门,恍若隔世。
命运何其残忍,时隔四年,她居然又一次站在这间屋子的外面,无助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惶恐地等待着医生的宣判。
四年的光阴,她以为自己已长成了大人,以为自己能承受起所有磨难,可以勇敢地担负起照顾妈妈的责任,然而,当她再次站在这里时,她发现自己依然无能为力。
只能像四年前一样,双手合十,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爸爸,请你保佑妈妈,求你了……”
她像被点了穴道,愣愣地钉在原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的医生始终没有出来。
外公看不过去,上前拍了怕她僵硬的肩膀,“小辰,去那边坐一下吧。”
她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门,恍然觉得门后长长的走廊像一个无尽的黑洞,直看得人心慌,像是魂都被吸了进去。
她打了一个寒颤,脚一软,跌坐到地上。
外公吓坏了,赶紧扶她坐下,再从边上的护士站讨了杯水,递给她,“你妈现在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能跨。”
她含泪点头,摘下口罩,想喝水,与此同时也让外公看到了她的脸。
“你脸上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有。”她否认,随口扯了个谎,“昨天接到电话太慌了,从楼梯上摔下来,擦伤了。”
“都叫你别慌,你看看,摔成这样,万一留疤怎么办。”外公心疼地轻抚她的脸,“除了脸,还摔哪儿了?有没有去医院查一下?别有内伤。”
“没有了。”潘辰拉住他的手,转开话题,“对了,我妈的情况,医生怎么说?”
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icu的门忽然打开,两个男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潘辰一猛子弹起来,飞扑到医生前边。“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年轻点那个看了看她,“你是谈月英的家属?”
“我是她女儿。”
他哦了声,看向紧随而来的谈老爷子,缓道,“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情况仍不乐观。”
“她的右肾出现坏死,影响到做过手术的左肾,目前两只肾脏都出现了衰竭,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肾源……”医生顿了顿,“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没有其他办法吗?”谈老爷子哽咽道,“医生求求你,想想办法,有什么药您尽管用,再好再贵都行。”
“对的,钱不是问题。”潘辰应和,只要能救妈妈的命,钱她会想法子,再不行,可以把房子卖掉。
“你们不要激动,我们会尽全力。”年长的医生说,“不过,你们要知道,病人已经换过一次肾,又长期透析,药物作用已经不显著,除了再换一次肾,目前没有更好的法子,但她的情况,恐怕等不及。”
这席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到潘辰后脑勺,她只觉脑袋嗡地一响,耳边瞬时响起尖锐又绵长的啸音,像是成千上万只蜜蜂直直朝她冲过来。
外公和医生之间余下的话全被挡在外面,四周唯剩下气流嘶嘶的回响。
直到医生离开,她才木然地跟着外公坐到长椅上,脑袋仿佛被抽走了思维,茫茫的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感觉手臂被人扯了几下,她费力拉回自己七零八落的思绪。
循着外公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几步之外,正专注凝视自己的男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45章
她知道他会来,却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此时此刻,失去母亲的恐慌已充塞整个心房,面前这个男人带来的惊吓反倒不足为重。
雷厉立在那里,纹丝不动,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他本就生得挺拔俊朗,这样直直站着越显颀长,谈姥爷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又转,眼底的疑惑愈浓。
“辰辰,你们认识?”
潘辰怔怔盯着雷厉,像是失去力气,动弹不得,竟连移开目光都不能。
毕竟活了大半辈子,谈姥爷很快就察觉到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辰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怕外公担心,潘辰终究开了口,“没事。”
“那……”谈老爷子看向雷厉,欲言又止。
雷厉见状,缓步走上前,毕恭毕敬地说,“您好,我叫雷厉,是潘辰的……朋友。”
中间刻意的停顿,想让人忽视都难。
千里迢迢,山长水远地赶过来,恐怕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但外孙女的样子没有丁点高兴,可要说不乐意,好像也不至于。
摸不清底细,谈姥爷不敢冒然热情,只朝雷厉微微点头,“雷先生,你好。”
来的路上,雷厉就找人打听过潘辰母亲的病情,现在看他们都守在icu的门口,便知情况不乐观,再看潘辰始终低着头,既没赶他走,又没发脾气,于是大着胆子跟老人攀谈起来,“不知道阿姨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抢救过来,但还没脱离危险,恐怕……”想起之前医生的话,谈姥爷猝然红了眼,哽咽得说不下去。
雷厉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见老人双眼发红,心跟着一酸。“爷爷,您别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会有办法的。”
听他叫自己爷爷,谈姥爷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主动介绍,“我是辰辰的外公。”
“外公您好。”雷厉微微鞠了一躬。
雷厉表现出的良好教养和礼貌显然让谈姥爷很满意,可看外孙女始终没吭声,心底不免疑惑,也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