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闹别扭?
算了,还是让两个人单独谈谈吧。
“小辰,你还没吃早饭吧?”
“我不饿。”潘辰低声说。
“不饿也要吃一点。”谈姥爷站起身,“我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顺便给你舅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回来了。”
言毕,他朝雷厉略略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离开。
老人一走,原本就空荡荡的家属休息区更显得安静。
混杂着消毒液气味的空气闷得像是糊了层胶水,黏黏的,每一次呼吸都倍感吃力。
雷厉手足无措地站着,心里像沸着一锅水,无数的气泡涌上来,好似下一刻就会迸裂喷发而出。
他握紧拳头,硬生生压下这从未有过的紧张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句话,“对不起。”
千言万语,所有的愧疚、悔恨、自责、心痛全汇成这么三个字,也只有这三个字。
一直垂首不语的潘辰慢慢仰起头,坦然地直视他,目光淡然而清冽,仿如月下新雪,干净得让雷厉自惭形愧。
“你来干嘛?”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可恰恰这样毫无波澜的潭水更让人心惊。
雷厉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我……”
“不管你来干嘛,麻烦你离我远一点,也离我家人远一点。”潘辰扬起下巴,“至于你想告我,抓我,悉听尊便。”
“不是的,我,我是……”雷厉急忙否认,可我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个字。
他来干嘛?
从酒店赶往机场时,他满心满脑只有一个念头,即使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把她带回去;然而,当飞机的轰鸣响起,他脑海里浮出的全是她满身的伤,还有他进入她身体时,她眼底的绝望。那样的绝望,令他心悸。
他闭上眼,双手抱头,悔恨和愧疚如同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他的心,一鞭又一鞭,直抽得五脏六腑都泛出极痛。
那一刻,他才痛悟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
他知道,此生或许再也得不到她的原谅,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追了过来,只是想亲口告诉她……
他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字,咬得极重,“对不起。”
“如果你是来说对不起,我已经听到了,你可以走了。”潘辰回道。
雷厉微低头,额前的碎发凌乱覆在额上。
他眼底的忧伤浓得发沉,潘辰不敢再看,把头别向一边。用力吸了口气,再一点点吐出来。
“我知道你是为了昨天的事来,但我想告诉你,没必要。我们签过合约,那些本就是我欠你的?”
其实,昨晚去天城的路上她已经“想通”了。三个月前,她签了“卖”身协议,他不过是索取应得的利益而已。
不外乎手段强硬了点,可这样不是更好,至少她是被迫,而不是像个卖-身的“妓-女”,心甘情愿地在他身下浅转低-吟。
“你不怪我?”雷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潘辰摇头。不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雷厉吃惊,蹲下来抓住她的手,“你真的肯原谅我?”
潘辰摇头,坚决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什么意思?她不怪他,却不肯原谅他?
似是看穿他的疑问,潘辰唇角勾了勾,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妄想,又像在自嘲,“我不怪你是因为归根到底这是我自找的,是我活该。但我没法原谅一个强-bao我的人,尤其是他还间接害死了我爸爸。”
这两宗罪,任意一个都不可饶恕,偏偏他两个占齐。
他拿什么去请求她的原谅?
雷厉垂下头,双唇微微发颤,半晌才低喃,“对不起。”
“我说过……”
“我知道你不想听,也不稀罕,可我还是得说,对不起。”他停顿了很久,久到潘辰以为他都睡着了,他才抬起头,如梦呓般低喃,“潘辰,我爱你。”
瞧着他绯红的眼眶,还有眸子里浮起的那层薄雾,潘辰瞬时就想起了手机里那条短信,心底那道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猝然坍塌,眼泪夺眶而出。
他不会懂,比被强-bao更悲哀的是,她居然爱上了那个强bao自己的人。
心灵的沦陷,比身体的撕裂更加蚀骨穿心。
雷厉慌乱无措地望着她,眼看她哭得不可自抑,终究迟疑着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心疼地说,“不要哭……”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潘辰挣扎着推开,他却更用力将她揽入怀中,双臂如一把铁钳,牢牢钳住她。
她挣不脱,索性朝他手臂上狠狠咬下去,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他却一动不动,任凭她一直咬出血来,只是皱眉忍着。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唇齿间,她到底还是松了口,倒在他怀里呜呜地哭,“我恨你,雷厉,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泪水很快打湿了他胸前的衬衫,濡湿冰冷地贴在胸口,那凉意慢慢渗进去,迸发出无可抑制的绞痛来。
雷厉死死捏紧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不要哭。你不想看到我,我就走,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