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开府以后要做什么。开府的将军不是镇守一地,便是在边关督军,从未有在平城开府的。
拓跋焘让她开府,难道又要打谁?
不但贺穆兰这么想,在场的官员们也都是这样想,甚至有些官员想到了北凉姑臧尚无镇西将军,说不得拓跋焘又要不走寻常路,不用宗室而用寒门。
如此一想,更有人坐不住了,起身就奏:
“敢问陛下,花大将军开府,究竟是开在何处?司何职务?”
“开在平城,司军府征辟、六镇新兵操练、诸地军纪、将士赈抚等事宜。”拓跋焘一开口就把军府征辟的事情划给了贺穆兰,引得众人面面相觑。
军府陈旧、机构臃肿,北方军府一人多职,忙到恨不得一个人当十个人用,南方军府则是落得清闲,更是很少从北方征调鲜卑军户所用,全靠北方退役的将士填充……
但如今北凉北燕尽入中原,肯定要按照功绩和当地大族的势力重新确立新的‘军户’,在北凉和北燕开军府,这些都是极重的担子。
鲜卑军户为府兵是部落以来的规矩,其他地方的百姓却不一定愿意当军户,即使军户有许多的优待,每当新的军府开府之时,总有百姓当逃兵,有自残的,有出家的,甚至有逃离故国的。
如何确定哪些人愿意成军户,哪些人对魏国忠心耿耿绝不会因此产生动乱,如何杜绝“拉壮丁”的情况,成了每一届军府最头疼的问题。
军府一般就是各地开府的将军下设立的衙门,如今拓跋焘一声诏令,军府日后就要独立出来,成为新的官署,而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官署,所以众人才骇然地看着被委以重任的贺穆兰。
但这个“将军府”又不像各地开府的将军那般手握实权,上阵打仗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更多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大的收获,不过就是在军中获得好的名声……
话说回来,你都不上阵打仗,要那么大的名声做什么?
新兵带的再好,也是要分到各地边防和军营之中去的,都是在为别人练兵的。
想到此处,除了几个城府极深,立刻洞察到拓跋焘用意的重臣以外,大多数大臣都将自己的嫉妒之心压下了,甚至还有不少目光短浅的对贺穆兰投以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在他们看来,拓跋焘给了贺穆兰一大堆赏赐,甚至给了她最好的出身,却把她调离了权利的中心,以后除非大战,甚至不可能有上阵的机会,只是一个象征,已经足以让人同情了。
而他们却不知,当贺穆兰听到这样的认命时,心脏几乎都停了一瞬。
没有人知道她最不适应这个时代的是什么,不是制度,不是落后,而是旧有的“观念”,那些“悍不畏死”之后的家破人亡,那些军中几乎让人深恶痛绝的“惯例”,都是她既痛苦又无法反抗的“大山”。
而如今,拓跋焘将改变的“种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递出“种子”的拓跋焘站起身子,对着殿下的贺穆兰朗声长道:
“花木兰,你曾对虎贲军下令,虎贲军的剑锋永远指向强敌,虎贲不做懦夫,也不做畜生,我深以为然。但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花木兰’,而是千千万万个花木兰……”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是一介女子,尚能成就男人都很成就的功绩,如今我把重担托付给你,你可愿意交给我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刹那间,贺穆兰似乎又回到了花家那简陋的小屋之内。
那些曾经的约定,那些意气风发,那发誓要为他效忠的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