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遇到路平安的那晚。我是想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那是我能想到的,最不被这个世界注意的方式。但是,如果选择在房间里自杀,被发现后要鉴定,甚至要经过详细的调查,如果选择交通肇事,那只会牵连到别人。想了很久,也模拟过很多可能性,但没有一个,能比这种方式消失的安稳。”池乔期表情平静,语气跟刚刚,几乎没什么差别,“黑赛车时常出事,而且比赛的场地基本都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如果有车冲下赛道,组织赛事的人为了避免警方注意,很有可能还帮着掩埋尸体。而且黑赛车的门槛特别低,只需要很少一部分押金,车和资格就很容易到手。因为毕竟有太高的危险性,如果不是太缺钱,谁会为了这种事情,堵上一条命呢?绝大多数参加比赛的人第一个想的,肯定都是如何才能活着回来。”
池乔期讲到这里,语气越发的平静,就像是在讲述一个波澜不惊的故事。“撞开那些车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当时想的只是直到跟路平安拉着手逃命一样的离开,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我还在。”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是她有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可能也正是因为觉得死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所以才想着要活着的吧。”池乔期停住,想了一会儿,“路平安有段时间逢人就说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过他一直不知道,其实是他救了我。”
这是一个在别人听来或许会觉得有些奇妙甚至温暖的故事。但作为当事人的她除外,作为旁观者的他,在这一刻,亦并不觉得。
但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
她内心深处最阴暗的时光,是她未对叶策和成术之外的人说过的。
那段时光,几乎曾经一度主导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的恐惧,她的偏激,她的不满,她的愤恨,全部的来源。
是在爆炸发生后,那段,她曾经一度不能去回忆的日子。
因为被派去订餐厅,池乔期侥幸的躲开了那场爆炸。
事故发生的时候,池乔期正在家里安置为简言左准备好的礼物,等听到响声跑出来,家街道的路面上已经集聚了很多人。
在大家的嘴里,她才知道可能是实验室那边出事了。
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无疑是天塌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理所应当的是去到实验室那边去。
于是,当邻居那位在平常看来一直非常和蔼的fred叔叔提出来要带她过去时,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上了他的车。
他也的确如承诺般的那样,带着她一路开向荒野。
不过,凭着好记性,她很快发现好像走错了路。
那时候,她并没有认为,fred的举动有什么不对,但或许是因为挂念着母亲,她容许不了一分一秒的延迟,所以情绪明显过激,抓着车门就想要跳下去。
阻止她的,是一块捂住了她鼻腔的手绢。
等她再醒来,是在一块黑暗且窄小的地方。
伴随着颠簸和四周听的有些模糊的声音,她很容易就知道了她在后备箱。
手脚酥麻,很难动弹,但是那已经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拨打了报警电话。
但是很可惜,因为爆炸的发生,接警电话异常忙碌,她没能成功打进去。
她听见外面的声响越发的小,车子也有放慢行驶的迹象,那时候的她已经明白,她没有太多尝试的机会了。
于是,她拨通了简言左的号码。
直至现在,她都没有言语能够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恐慌,迫切,紧张,还有迷茫。
电话那头,机械的声音有频率的响着,嘟…嘟…嘟……
然后,是急促的嘟嘟嘟嘟……
没有人接听。
她手心和脑袋上全是汗,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进过她的嘴里。她的手指麻木而肿胀,尤其控制不住的颤抖。
然后,她感觉到车停了下来,紧接着,是驾驶室开门又关上的声音。
那一刻,恐惧像是要一点点的将她吞噬掉般,她全身唯一的触感,就是右手的大拇指连按的两下绿色键。
熟悉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她的希望一点点燃起。紧接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将她整个人,暴露在阳光里。
伴随着视线渐渐回归的,是fred略惊讶,但更多是笑的脸。
这些年中,她再也没见过那样,几乎等同于恶魔的脸。
最终,她被fred从圣彼得堡,带到了纽约。
她并不清楚这个过程。
逃出去的那一晚,听到四周满是她不熟悉的语言,然后凭着零星的英语,她才知道那是纽约。
在她印象中,纽约是个太美好的地方。
因为那是个离他直线距离比圣彼得堡近太多太多的地方。
但在那时,却是一个藏着她绝望,甚至濒临死亡的城市。
也是到了后来,在遇到叶策之后,在接受了很多个疗程治疗的情况下,叶策才把一些事情告诉了她。
比如,她当时是如何通过严苛的检验,从圣彼得堡,浑然不知的到了纽约。
那是因为,从事医学科研的fred,利用正规的医学途径,带回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就是她。
她从不敢想象,那个在她眼中一直很慈祥的fred,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将她列为了实验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