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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7)(2 / 2)

现在他终于能理直气壮地和江声挂着电话,说些问题和讲题之外的话了睡觉之前说声晚安,没有兜兜转转的理由,光明正大,想说就说了,还能撒娇似的补上一句,除了晚安就没有别的话吗。

有,当然有,江声在电话那头恍然大悟似的,喜欢你。

陈里予靠在床头,听着他的声音忍不住弯起嘴角,用极低极低的气声说:嗯,我也喜欢你。

太俗了。原来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对谁说出这么甜腻又俗套的话来,像所有陷入热恋的正常人一样乐在其中。

夜里他不出所料,做了同江声有关的梦梦里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又不尽然,整个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走下讲台,出奇坚定又目标明确地朝对方走过去。周遭阳光浓郁,云朗风清,梧桐叶被风拂动,磨蹭出细碎的响动来。

那个坐在最后一排落了单的男孩子撑着下巴对他笑,蓝白条校服,浅色卫衣,袖口随手挽上去,露出手腕上一圈细细的红绳,还有那枚他送的银色戒圈。

江声不问他从哪里来,也不问他叫什么,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走到桌前,才温声对他说:小瑜,你终于来了。

笑意温和又明朗,像邻居家好说话的大哥哥。

你认识我?他听见自己这么问对方,语气却不是记忆中死水微澜的淡漠更像他小时候惯常说话的语调,话音略微扬起,带着讨人喜欢的天真意味,面对陌生人也毫无怯意,是被自幼被宠爱长大的孩子才会养成的率真自然。

江声点点头:认识啊,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陈里予打量他片刻,摇头道:谁?

他们说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姻缘,江声就哄孩子似的唬他,无劫无难,要形影不离一辈子的。

如果故事的开始能这么干净美好就好了,没有创伤也没有痛苦,同龄人里格外出彩的两个人,就这么平和地相识,相处,形影不离,共度余生。

摊牌之后陈里予愈发铁了心地要和江声一起留在省内读大学,考临近他志愿学校的那所美院,自己听不懂的课又怕耽误对方,就独自一人去教学楼顶层尽头的空教室里自习,逼自己硬着头皮做题,按照江声陪他一起整理的解题步骤往里套,偶尔灵光闪现,还能凭着直觉做些变通,一来二去,高一两学期的基础题他已经能做到及格了。

午休和晚自习如果没被安排某科任务,两个人还是会去画室,临近十一月初的月考,复习节奏快起来,江声只好忙里抽空地替他补补知识点,等晚上各回各家写完了作业,再熬夜连麦讲题。

即使这样,他还是很有耐心,有条不紊地做完自己的事,剩下的时间全留给陈里予,看起来如常轻松,甚至乐在其中似的,心情总是很好。

偶尔讲快了,被陈里予半开玩笑地瞪一眼,又乖乖认错,从头开始再讲一遍,语气明朗,只是有意逗人一笑似的,会刻意将话音拖得很长,像极了在一起之前并肩走,他记不住要放慢脚步被陈里予掐了胳膊,就索性将自己放慢成四分之一倍速,等着小猫来张牙舞爪地凶他。

陈里予就用笔尾戳他手背,让他好好讲,眼底闪动着一点藏不住的笑意,又还要故作镇定,绷起嘴角。

学累了也会烦躁,怎么都看不进书,烦得想抓头发。江声就哄他,借着独处的机会明目张胆抱他,挺俊的鼻梁磨蹭他脖颈,声音软软的,带着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独特磁性:小瑜乖,不看了不看了,休息一会儿,已经进步很多啦。

陈里予就顺势黏进他怀里,猫似的小声抱怨,说要多抱一会儿,太冷了。

在一起前常找的借口,江声也不戳穿,就摸摸他的头发聊作安抚。

之后陈里予会放下笔,去一旁画画算练习也算消遣,画九十月份刚入秋时候的梧桐树,一面玻璃窗围出明朗的天和薄云,还有窗户角落由青转黄的不知名的树枝树叶;又一次画了一条河,也许该称之为江,江面平静,无波无澜,映着浓郁的金色暖阳,泛出波光粼粼的色彩来。

江声问他在画什么,他便歪过头,意味深长地弯起嘴角:你猜

他在画江声。

细细想来,这个人的名字其实很有画面感,浑然自成一派景象不同的人看来大概会联想到不同的风景,在陈里予眼里,春江水暖,阳光和煦,大概如此了。

高三之后走读生不再强制上晚自习,于是两个人偶尔也傍晚离校,去江声家蹭顿晚饭吃。他见了江声父亲,是个高大挺拔、面容却慈祥的中年人,穿工程师一行常见的格子衬衫,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和江声一样的好脾气。

偶尔也趁傍晚开校门那几分钟去学校后街买小吃,五花八门地带回画室里,让陈里予自己选不过一周也不会超过两次,也不能耽误正餐,小吃毕竟不算健康,吃多了对胃不好。

陈里予咬着蛋挞做题,酥皮细细碎碎掉下来,就一股脑扫到江声的作业本上,没事找事似的,还偏要当着本人的面,像是挑衅。

江声对此毫无意见,顺手用纸巾擦掉包起来,默默想着下次记得蛋挞要买整盒,留着空盒子给小猫接碎渣。

后街的冰淇淋泡芙好吃,五点半恰好出炉的流沙奶黄包也好吃,陈里予喜欢不放酱料也不加辣的铁板豆腐,原味豆腐煎到两面焦黄,少油,撒一点点盐,是独特的癖好还有街巷尽头的双皮奶,撒细细的饼干碎,他这么洁癖又挑剔的人,也能独自吃完一杯。

他就这么渐渐融入人间烟火里,学会了怎么吃叉烧包又不弄脏嘴角,也开始对某种甜点产生心血来潮的食欲,撒娇似的要江声去买,眼角弯起来,闪动着伶俐又鲜活的笑意,像万圣节不给糖就捣蛋的小孩子。

却还是会有不想吃饭的时候,譬如食堂菜色恰好不合胃口他的口味被江声母亲的手艺养刁了,就有些看不上食堂油腻无味的饭菜,还要江声哄孩子似的喂他。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积累了喂猫的经验,又或者该归因于两个人相处久了,江声也渐渐摸索出了对付他的门道,总是有办法哄着他乖乖吃下去。

哄人喂饭的确有一手如果能正常地娶妻生子,大概也会成为一个好爸爸。陈里予想到这里便有些酸,狠狠咬下一块胡萝卜,又皱着眉故意挑刺,问江声是不是故意给他喂不吃的东西。江声莫名其妙地揉揉他头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不吃胡萝卜呢?

陈里予哼了一声,心想他才不要让这个人娶妻生子,这么好的人被他缠上了,也活该缠一辈子。

晚饭之后如果不回家,他们也会去操场上走走。其实天气转冷,风又刺骨,即使有太阳也临近黄昏,已经没什么人再去操场了,可大概刚刚交往的小情侣都会做些蠢事,只要和对方待在一起就足够心满意足了。

两个人走得很慢,聊些毫无营养的话题,多半是江声在说,陈里予啜着牛奶安安静静地听他很乐于了解对方生命的前十七年里他来不及参与的故事,关于江声小时候捡到的猫,生过的那场大病,病愈后为了保持健康坚持锻炼,初中就能做十个引体向上,还有初二那年第一次收到情书,是一张粉红色的便利贴,上面写了诉说喜欢的话却没有写他的名字,以至于他把那些过分优美煽情的句子当成语文阅读理解的答案,还认认真真去对照了当晚的作业,觉得这么解读不太合理,重新给人写了一份贴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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