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叶轻筠想也不想,便叉腰挺胸瞪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跟一对乌眼鸡似的。还得云旖和云雾敛在旁边帮忙劝着,否则指不定就要打起来。
元曦暂且没心情管他们,只转向卫旸,小脸格外严肃,“我是认真的,没有同你说笑。而且你也答应过我,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丢下我。你是太子,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知道。”
卫旸勾了勾她挺翘的鼻尖,将人搂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缎子般的乌发,耐心又温柔地劝慰道:“打从那日,将你从野狼谷带出来,我就从没想过再丢下你。同你说的那些承诺,我也绝不会食言。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犯上谋逆,围困帝京是何等可怖之事?你没经历过,我却知道。稍有疏忽,便会身首异处。届时真打起来,我至多自保,根本没法护你。倘若你真出了什么闪失,你让我往后余生该当如何?”
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从十八年前母后淋漓的鲜血,一直到六年前满城的悲鸣,以及那径直刺入他胸口的剑。
倘若换成是她……
卫旸由不得闭上双眼,根本没法再往下想,等好不容易缓过神,额角早已覆满一层细密的汗珠。大冷的天,他后背衣衫竟湿了个尽透。
元曦自然知晓他心头所忧,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加没办法放他一个人回去承受这一切。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抬手环住他脖颈,元曦径直对上他深邃的眼,“我不是菟丝花,只能依附乔木而生。同你提这个要求,也不是我任性妄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许久才认真做出的决定。”
卫旸挑了下眉,颇为意外。
元曦便继续道:“恒王显然是从孟之昂身上意识到了什么,才会选择拼死一斗。是以这次回去,少不得要将十八年前那桩旧案翻出来,重新掰扯掰扯。而我正是那桩案子的受害人,我有权为我的父亲,我的叔叔,还有整个元家,当面向他们讨回公道。”
她没有无理哭闹,也没有胡乱发火,整个人都淡然平静,出口的话也无甚特别慷慨激昂之处,却格外牵动人心。
同那双眼睛一样,越是清澈干净,就越是打动人心。
卫旸心念不由为之轻颤。
虽说早就已经数不清被她惊艳过多少回,然却是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当初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哭唧唧求庇佑的小姑娘,是真的已经长大了。
元曦说完这个,并没有就此停下,还反客为主地问:“况且就目前的状况,殿下可有法子混进帝京?”那双灵动的妙目一转,她眼眸声音都随之扬起几分得意,“我有。”
“哦?”卫旸也跟着她扬起尾音。
他现下的确是在为这个发愁。
他们远在芙蓉城,帝京城中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概不知,但多少也能猜到。况且卫晗也不是傻子,敢做这事,定然也能猜到他一定会回去。别说城里头,只怕回京的路上,诱捕他的天罗地网都已经张满,就恭候他的大驾。
他手上没什么人,只有鹿游原和随行的几队锦衣卫,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帝京,不比登天容易。
本是想先上路,边走边想辙儿,不料她居然有办法……
“元元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卫旸修长的手指绕着她腰际的散发,兴味地哄问。
元曦却不上他的当,只抬起一根白嫩的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眉心,娇俏道:“带我一块回去,我就告诉你。”
第87章 密道
卫旸最后还是点了头, 将这事确定下来。
元曦随卫旸和鹿游原一道回京,叶青筠则同云旖、云雾敛留在芙蓉城,继续研制解药。待一切叛乱都平定之后,再回帝京。
贺延年那边也开始忙碌, 为几人准备回京的东西。因走得急, 且还是为这样一个缘由, 行囊无须多准备, 带几样必要的便可。
鹿游原也没歇着, 将这次随行的锦衣卫都叫过来,分成两拨。一拨留在芙蓉城,看护剩余的人, 一拨则随他们一道回京迎战。
元曦从廊下路过, 远远看见鹿游原将抽泣的叶轻筠搂入怀中,细声拍哄,依稀是在说:“莫要当心,我会保护你的家人……”
元曦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和叶轻筠是多年相交的挚友,如何不懂她心中真正所忧?
叶轻筠不是个任性的人, 懂得以大局为重,也知道自己留在芙蓉城才是最好的决定。执意要回京,面上只说是舍不下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万贯家财, 实则还是在担忧自己的家人……
“等回去之后, 若可以,往叶大学士府上支派一点人吧。他们一家子都是文臣,陷入这样的乱局, 也不知能支撑多久。”元曦同卫旸说。
卫旸侧眸睇了眼庭院里的情景, 了然地点头。似想起什么来, 他又问:“你就没什么要同你自己家人说的?”
元曦一愣, 没反应过来。
卫旸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拉着尚还呆怔的她,直接打院中牵了一批马,扶她上去。自己则坐在她身后,鞭子一挥,便纵马疾驰,向着山下狂奔而去。
速度太快,元曦都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腰,“你发什么疯?!”
卫旸只在她身后肆意地笑,“我一直疯,元元又不是不知道。”
元曦无话可说,心如擂鼓一般,“隆隆”震跳在这浩渺的夜色中。
这会子夜已深,芙蓉城街头的热闹喧嚣都已归为平静。烟火也都散尽,空气里只剩硝-石的味道。
卫旸在巷子口勒马,从马鞍边的暗囊中取了一壶酒,拉着她去到一座破败的府邸前。
一线弦月如钩,高高悬在天边。星子洒满飞檐翘角,坠在青砖后头。地上沉淀了薄薄的雾气,台阶上青苔也似落了一层霜。
是元宅。
元曦不由为之一振。
卫旸见她小脸被山风吹得青白,便解下自己的氅衣,仔细披在她身上,系好绑带,同她并肩而立,“此去帝京,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过来。趁现在还有时间,同你爹娘道个别吧。”
元曦愕住,“所以你突然发疯,是为了这个?”
卫旸笑而不语,只伸手将酒壶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