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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坠 第16节(1 / 2)

含珍听见开门声儿,从床上支了起来,问今儿差事当得怎么样。

颐行低落得很,“我给办砸啦。”把前因后果都和含珍交代了。

含珍听完一副平常模样,“这么点子事,不过小打小闹罢了,更厉害的你还没见识过,别往心里去,要紧的是有没有见着皇上。”

说起皇上,颐行精神顿时一振作,“见着了,只是我没敢定眼瞧,只瞧见半张脸。”

含珍抿唇笑了笑,“我也曾远远儿瞻仰过天颜,不过皇上是天子,不由咱们这等人细张望……那时候一眼见了,才知道宇文家历代出美人的话不假。”

当然这话也是背着人的时候说,三人他坦里才好议论皇帝长相,否则可是大不敬。

颐行又在费心思忖,“虽说只瞧见半张脸,可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呢……”

银朱倒了杯茶递给含珍,回身笑道:“您家早前接过圣驾,您不还给太子爷上过点心呢吗。”

说起这个,颐行就笑了。那时候她当众戳穿了太子爷,家里人吓得肝儿颤。福海为了让她赔罪,特意让她端了盘点心敬献给太子爷,她那时候还自作主张加了句话,说:“我年纪小,眼睛没长好,反正看不明白,您也别害臊。”气得太子直到最后回銮,都没正眼瞧过她。

唉,回想过往年月,她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截甘蔗,活得多么舒心惬意啊,哪像现在似的。

“今儿也是我生日呢……”她抵着头说,抬起手背看了看,喃喃自语,“寿桃没吃着,叫猫给挠了,要是让我额涅知道了,不定多心疼呢。”

银朱一听来劲了,“您也是今天生日啊?这缘分真够深的!”

颐行听了失笑,“天底下多少人同天生日呢,有什么了不起。”

含珍最是有心的,忙起身下床,去案上搬了个单层的食盒过来。

“这是我在御膳房办差的小姐妹顺出来的,我想着等你们回来一块儿吃呢,说了半天话,险些弄忘了。”边说边揭开了盖儿,里头是六块精美的樱桃糕,细腻的糯米胚子上,拿红曲盖了圆圆的“寿”和“帧保含珍往前推了推,“咱们就拿这个给您贺寿吧,祝老姑奶奶芳华永驻,福寿双全。”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颐行高兴得直蹦起来,“我就爱吃这樱桃糕。”

于是三个女孩子在万寿节夜里,还另给颐行过了个小生日,这样纯质的感情,在多年后回想起来,也是极其令人感动的呀。

不过头天乾清宫大宴上出的乱子,并没有轻描淡写翻篇,裕贵妃早说了要她忍着点委屈,吴尚仪颁了令儿,琴姑姑就毫不容情的处罚了下来――

罚跪。

这是一项最让宫人痛不欲生的折磨,往墙根儿上一跪,不知道多早晚是头。跪上一柱香时候还只是膝盖头子疼,跪上一个时辰,那下半截都不是自个儿的了。

尤其琴姑姑这样早看她不顺眼的,能逮着机会一定狠狠整治她,就连含珍都使不上劲儿。

期间银朱来瞧她好几回,给她带点吃的,又带来了事态的最终发落,和妃自然什么事儿都没有,永贵人却倒了霉,位分降了一等,从贵人变成常在了。

所以宫里杀人不见血,裕贵妃请太后示下,降了永贵人等次,这么做也是她杀鸡儆猴的手段。

颐行到这会儿才明白自己几斤几两,以自己的脑子,想无惊无险活着都难,更别说当上皇贵妃了。

从宫女到那至高的位分,掰手指头都够她数半天的,晋位不光费运气,还得独得皇帝宠爱……那小小子儿,小时候就和她不对付,长大了能瞧得惯她,才怪了。

腰酸背痛的颐行仰起了脑袋,尽琢磨那些遥远的事了,不防天顶上砸下来豆大的雨点,啪地一下正打在她脑门子上。回头看,院子里的人都忙躲雨去了,没人让她起来,她只好憋着嗓子喊:“姑姑,大雨拍子来了,我能起来躲雨吗?”

可惜琴姑姑有意避而不见,她是管教姑姑,没有她的令儿,谁也不能私自让受罚的起来。

交夏的雨,说来就来,颐行才刚喊完,倾盆大雨泼天而下,把她浇了个稀湿。

银朱急起来,拿起油纸伞就要出去,被琴姑姑一把y住了。

“你吃撑了?我不发话,你敢过去?她原该跪两个时辰,你一去可要翻翻儿了,不信只管试试。”

琴姑姑的脸拉得老长,还在为上回他坦的事儿不痛快。其实也就是故意为难为难吧,毕竟宫女子较劲,至多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罢了。

可谁知那位老姑奶奶经不得磋磨,琴姑姑的话音才落,只见那单薄的身形摇了摇,一头栽倒在雨水里。身上老绿的衣裳像青苔一样铺陈开,那细胳膊细腿,还很应景地抽搐了两下。

第22章 (岩太医真是个好人。)

“啊,出人命了!

银朱适时叫起来,这下子连琴姑姑都慌了,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一个小小的掌事姑姑,可也活不成了。

大雨如注,浇得满地上水箭激荡,琴姑姑和银朱并几个宫女都奔了出去,颐行倒在水洼里头,感觉腿上筋络一点点回血,下半身终于慢慢有知觉了。

只是腿还打不直,稍稍一动就疼得钻心,银朱在她耳边大呼小叫,“这可怎么办,姑爸……姑爸……您醒醒,快答应我啊!”

银朱是真急,在她心里老姑奶奶是面揉出的人,搁在水里真会化了的。尚家好吃好喝供养了她十六年,她几时遭过这种罪啊。现如今一个不起眼的包衣女使都能为难她,思及此,银朱生生迸出了两眼泪花儿。

雨水胡乱拍打在脸上,银朱声嘶力竭冲琴姑姑吼:“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等着,我告御状去!”

这是真急昏了头了,究其根本,还是这位老姑奶奶昨天在万寿节上出了洋相,琴姑姑是奉了吴尚仪的命加以责罚,谁也没想到她这么经不住,说倒就倒了。

琴姑姑嘴上厉害,厉声说:“你告去吧,我是奉命行事,有个好歹也是她活该!”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没闲着,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她搬到了檐下,看她双眼紧闭,脸色发白,琴姑姑到底怵了,慌里慌张吩咐小宫女:“快着点儿,往南上外值,请位太医过来瞧瞧。”

银朱捋了一把脸上的水,不住摇晃颐行说:“姑爸,您快醒醒吧,您要是出了事儿,我怎么和我干阿玛交代呀!”

当初福海和秀拜把兄弟,秀顺便也让银朱认了干阿玛。要说两家的门第,差了好几重,但因秀任上徵旗佐领,多少算个地头蛇,福海也就礼贤下士了。

在焦家看来,尚家纡尊降贵简直堪称恩典,如今尚家坏了事,他们也还是认这头亲。所以银朱唯恐颐行出岔子,到时候出宫回家,阿玛怪她照顾不周,非活剥了她的皮不可。

反正银朱的高喉大嗓,不是一般人受用得起的,颐行被她震得两耳发胀,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好痛苦地呻吟一声,说“疼”。

“醒了、醒了……”银朱说阿弥陀佛,“哪儿疼啊?腿疼,还是胸口疼?”

颐行艰难地眨了眨眼,为了显得虚弱不堪,连眼皮子掀动都比平时慢了好几拍,“都疼。”

琴姑姑脸上挂着尴尬,见她这样也不辨真假,粗声说:“已经去请太医了,能站起来就自己走吧,挪到屋子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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