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原本平静的山路嘈杂起来。本来躺在大道上睡觉的人跳起来了,去附近草丛解决三急的人也回来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划拳游戏的也分开了,所有人都拿出了武器,又往脸上蒙上了巾子。
随着车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李鹜掂量着距离,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李鹊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纷纷跳下山坡。
山下的车队因为突然出现的人马而大乱,一声声“吁”夹杂着惊慌的呼声此起彼伏。
李鹜最后一个,慢腾腾地滑下山坡,站到了车队的最前方。
“各位好汉,这是……”车队的管事故作镇定,向他长揖道。
李鹊喝道:“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让你们主事的人出来。”
管事一噎,目光在全副武装的几十个青壮年身上扫过,不得不转身回了车队。
不一会,一个肥头大耳,肚子在锦衣里面挺得像是怀胎七月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李鹜,你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劫我的道了,你到底……”张老爷还没说完,就被李鹊甩出的飞刀打断。
飞刀插在张老爷身后的车板上,叮的一声,入木三寸,当当当地晃个不停。张老爷面如白纸,又惊又俱地看着对面的一行人。
“张老板,乱说话可是要丢命的。”李鹜道,“你都没问过我的名字,怎么就乱喊起来了呢?”
张老爷挤出笑意,心里却在咬牙切齿:你李扒皮就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真以为拿张旧巾子把下半张脸一蒙,就能让人看不出来了?那是戏台子!
“敢问兄台贵姓?”张老爷皮笑肉不笑道,“如何称呼?”
“无名无姓,和张老板一样,是个平平无奇的商人罢了。”
平平无奇?张老爷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维持着假笑,问道:
“敢问兄台卖的是什么?”
李鹜拿出刚刚砍过石榴的长剑,说:
“我近日辗转得到一把绝世宝剑。”
李鹊接着道:“这把宝剑名曰屠猪刀,乃上古名匠欧冶子遗作,拥有此刀,即可号令天下土匪山贼,莫敢不从!张老板买下此刀,再也不必担心走商遇见宵小之徒。只要遇上拦路打劫的土匪,张老板亮出屠猪刀,谁不叩头就拜,直呼同行?”
张老爷看着李鹜手里撑死了一把二两银子的劣质长剑,脸上的假笑快兜不住了。
“……这一带风平浪静,哪儿来的匪患?"
“这谁说得准?”李鹜道,“张老板不买这绝世宝剑,下个路口说不定就会遇见了。”
张老爷:“……”
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吧?
这话过于死皮赖脸,理直气壮,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张老爷终于忍不住了。
他压着怒意道:“咱们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我就想问问,老夫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一个月里你专盯着我拦——便是薅羊毛也不是这么个薅法!老夫可是和知府大人有交情的,你这样做,就不怕范大人怪罪吗?”
李鹜没有答话,反而嗤笑一声,把玩起手里的刀柄来。
“……你笑什么?难道老夫的话很可笑吗?”张老爷沉下脸,“老夫知道你背后是谁,所以才一再退让,可你步步紧逼,难道想和老夫到范大人面前对峙吗?!”
李鹜还是没说话,他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的李鹊开口。
李鹊道:“张老板,你口口声声把我们和襄州知府绑在一起,难不成是认为,这道上生意,是范大人授意我们做的?”
张老爷一震,这才明白李鹜为何神色讥讽。
他先前的气势陡然弱了,强装镇定道:“……自然不是。范大人是官,你们是……”他咽下贼这个字,说,“……商人。”
“老夫的意思只是……你们在襄州地盘上做生意,也是要知会范大人,不能随意胡来的。”
“张老板这话说得矛盾,要是想有官府庇佑,就该走那四通八达的大路,怎么走到这偏僻的山路上来了?”李鹜道。
张老爷险些被气了个仰倒!
要不是李鹜这厮在官道上一次次找借口扣留他的货物,和他各种过不去,他犯得着翻山越岭地爬这小道吗?
就连走小道,也没躲过李鹜这扒皮鬼!
“这绝世宝剑,老夫可以买下。”张老爷放下身段,忍气吞声道,“但你今日必须解了我的疑惑,老夫这个月的商路为何这么不顺?”
“张老板果然爽快!”李鹜道,“你们还不把这绝世宝剑给张老板送去?”
一名手下接过长剑,迈步朝车队走去。
车队众人都不由紧张起来。
对方走到张老爷身前,递出了长剑。
“你还没说,这把剑要多少银子?”张老爷看着李鹜道。
“不要银子,无价之宝自然不能用银子来衡量。”李鹜道,“这位老爷一看就是我的有缘人,只要留下一车东西,这把绝世宝剑就是你的了。”
一车东西?车队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可是米行的车队,在这青黄不接,粮食歉收的时候,每一粒米可都是银子。
张老爷难道不清楚这道理?奈何势比人强,他忍住吐血的冲动,接过了那把说它是破铜烂铁都算抬举的铁剑。
“……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