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达非一手拿着馒头,另一只手还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看起来挺认真,可能是在回消息,“还有什么事?”
回完消息,周达非才抬起头。
裴延觉得从各种意义上这都不是个合适的时机,可他不知道自己下次见到周达非会是什么时候。
斟酌片刻,裴延还是开了口。他语气平静,“我有一样东西,一直想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周达非有些奇怪。
“我的毕业论文。”裴延说。
“.........”
“毕业论文?你好端端的让我看你毕业论文干嘛。”
周达非感到莫名其妙。他本能地缺乏对裴延的信任,“你别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吧。”
冬日天亮得晚,窗外的模样与夜间并无多大区别。这里僻静,也没有晨起的鸡鸣,只有桌上白米稀饭散发的香气带着清晨的气息。
裴延看着周达非费解狐疑的面容,心里忽然生起了一股孩子般的不服气。
裴延的很多思维是极其年轻的。尽管在外人面前刻意不苟言笑,可他并不像大多数德高望重的成功人士那般端庄严肃。
他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有时甚至有几分恶趣味。他在迷失中丢失过少年人的梦想,可他在本质上永远是那个少年。
“哦。”于是裴延没有告诉周达非自己的毕业论文是关于基耶斯洛夫斯基的,“那算了。”
“等你哪天想看了再说。”
“.........”
“行。”周达非也懒得搭理裴延的欲擒故纵。他从衣架上拿下大棉袄裹上,把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拿纸巾包着塞进口袋里,“我走了。”
“你过几天就要去外地了?”裴延一直把周达非送到门口,却没有提出让司机开车送周达非回家。
“嗯,”门一开,周达非就把冷风吹得闭上了眼。他吸了吸鼻子,“也就三五天就开机了。”
“那...什么时候再回上海?”裴延问。
“怎么也得等冬天过完了。”周达非把棉袄拉链往上扯了扯,“而且,我其实不希望在上海呆的时间很长。”
裴延:“为什么?”
“因为那意味着我找到一份工作所需的时间很长。”周达非说。
“.........”
世界上真正的别离都是不知归期的。裴延不怎么畏寒,他只穿了薄毛衣,手也是热的。他难耐地摸了摸周达非瘦削的下颌,“宝,”
周达非没有躲开裴延的触摸,却打断了他,“昨天我就想说,其实我很不喜欢听到你喊我宝贝。”
裴延皱了皱眉,片刻后反应了过来。“宝贝”二字有太多隐秘微妙的情愫在内,宣之于口时总是不免带上不平等下的爱怜与保护。
“我只是想表达,对于我来说你很重要。”裴延认真道,“仅此而已。”
周达非静静地看了裴延一会儿,“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会劝你尽量不要如此爱我。”
裴延却笑了。他轻轻地抱了下周达非,嗓音很低沉,“如果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我会劝你尽量不要如此天真。”
“.........”
天将将有些亮的时候,周达非离开了别墅。
临别前,裴延问他,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周达非很坦然地说,不知道。
他说自己接下来的半年都会很忙,至于半年以后...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更忙。
尽管周达非没有明确说,可裴延明白,从概率的角度,昨晚发生的事更像一场意外。
裴延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周达非的手机又响了,看他的神态,这回应该是真的有事。于是裴延没有再开口打扰,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导演总是有无穷的事情要处理。
周达非对着电话那头嗯嗯啊啊了几句。他似乎有些急,还没等挂断电话就匆匆往外走,只来得及随便挥个手向裴延示意告别,之后就小跑了起来。
裴延独自站在廊下,在周达非看听不见的地方轻轻说了声,“宝贝,再见。”
周达非接到的那个电话是美术打来的。这位美术昨晚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早上起来突发严重过敏,挂了上午十点的门诊,打算去看看。
周达非:“.........”
于是原先定在八点半的碰面被提前到了八点。
周达非揣着没吃完的半个馒头,马不停蹄地回家拿上电脑,又把奥涅金的纪念品放下,这才在八点整赶到了与丁寅等人约见的地方。
“你昨天...”刚见面,丁寅就饶有兴致,“见到你那恩师裴延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周达非哐当拉开椅子坐下。
“《左流》怎么样?”摄影师问,“看现场反馈评价很好,说它好得都不像是裴延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