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予安埋头于毕业论文的设计,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扔在宿舍,只在固定时间和父亲、以及林臻致通电话。她成日专心地泡在图书馆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第四日的傍晚,一条信息早早地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出来。南门。
予安心想:终于要来了。
她收拾了书包,平静地走向南门外的那个路口。她不知道她即将面对什么,但她知道她不得不去。
四天前,他看见她在风中大步远去的背影,带着毫不迟疑的潇洒;四天后,他看见她从远处向他大步走来,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敢。
今天的赵俊成是单独出现的,身边没有跟着小祝。他在驾驶座上降下叁分之一的车窗,看着她疾步而来的身影。她上了副驾驶,并没有扣上安全带的意思,显然是没有打算久待,也不打算去往别处。仿佛只是想前来说几句话就走。在对方没有开口之前,予安始终保持着沉默。
赵俊成的脸色看不出喜怒:“怎么不系上安全带?”
予安回答他:“赵先生有什么事要说?说完我就走,我还有很多功课要做。”
“安安这是在跟我冷战?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这么多天了还不够?”
“赵先生喜欢打哑谜?”
赵俊成突然倾过身来,贴着她的脸问道:“那天晚上......你都知道了?”
“赵先生不必明知故问了。”予安的双眼直视着前方,动都没有动一下,那样子仿佛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不屑于多给他哪怕一个眼神。
“你生气了?”
“生气?大可不必。赵先生连道歉都从未想过,虽然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
“安安,我很抱歉。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他说完,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因为那样的机会对我来说太难得了。我如果不抓住,我根本很难再找到机会亲近你!对我来说,那是太苛刻的要求。”他突然间提高了音量,莫名地焦躁起来。
“赵先生不像自制力如此差的人。坐在这里对你当日的行为进行对错与否的论断毫无意义。赵先生无非就是不想遵守约定,视承诺为儿戏。你可以不遵守你的,我也可以不遵守我的。我为什么还要接你的电话,为什么还要跟你浪费时间多说这些话?”
“陈予安!”他暴喝一声,她瞬间感到车身都在震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的不对劲,但是她挣扎着想推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随着中控锁“哒”的一声落下,他扑了过来。强有力的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牢牢摁在副驾座椅上,皮革的气味涌入她的鼻腔,她听见那个男人歇斯底里地在吼叫:“没有人敢这么对我!”
他蓦然松开了她,面色沉郁地给她系好了安全带,紧接着踩下油门,疯狂地冲向马路,嘴里还不忘发出警告:“给我坐好了!不要乱动!”
尚未从惊吓中缓过来的予安听到驾驶座上的人还在癫狂地怒斥她:“你拿捏着我想要你的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说算了就算了,把我当什么?!”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予安的双手紧握,声音中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惊恐,她的眼睛凄惶地看着他,充满了哀求的意味,这一刻他觉得心头终于有点舒坦了。
“我还以为你都不知道害怕呢。”他阴阳怪气地说,“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车子一路狂飙,向着人迹越来越少的海边开去,此时已经接近日落时分,阴天的昼夜交会之际,大海汹涌的灰色波浪和嘶吼的狂风在耳边交错,听起来尤为可怖。此时的海边杳无人迹,只有天际偶尔有几只海鸥飞过,发出几声嘶鸣。车子停在一座白色的别墅前,驾驶座上的人倾身过来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门前,打开车门,伸手一把擒住她的后颈处,扯下她的书包扔进车里,连拖带拽地将她往屋子里拉去,予安的双手双脚已经在极度的恐惧中失去力气,她只是极力地在哀求:“我不要进去,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
愤怒中的男人一脚踢开了房子的大门,不由分说把她扔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带上了门,扬长而去。正准备上车离开的他,看见堤岸上远远驶来一辆车,车子刚刚停下,小祝就从驾驶座上跳了出来,朝他跑过来。察觉到事态的不对,小祝劝道:“赵先生,你冷静一点。陈小姐毕竟还年轻,不懂事。况且,这别墅里还没通水通电,这里的天气又经常狂风暴雨,现在马上就天黑了,女孩子胆小,不要真吓出什么毛病来.......”小祝绞尽脑汁斟酌着措辞,第一次在赵俊成面前说了这么多话。
赵俊成听见这话,眉头皱得死紧,目光好像淬了毒的利箭射了过来,好像想一箭将他射穿:“小祝,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十.......十年了........”小祝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那你应该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平静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我最恨身边人的背叛,最恨身边的人关心了不该不关心的东西。”正要上车之时,又转头交代道:“你在门口守着,注意里面的情况,但是不要出声,知道吗?吓一吓她而已,又不会真的怎么样,差不多了就把她送到我那边去。”
车轮滚滚而去,留下小祝在一地烟尘中立成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