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黑,空旷的屋子里渐渐被黑暗笼罩吞噬,原本就昏暗的光线一寸寸地在窗户边缘消失。因为室内挑高的设计,让一点点的动静都能放大无数倍,窗外的风声在呜咽,海浪在咆哮,窗户被吹得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在这幽黑的夜色里令人闻之胆颤。通往二楼的楼梯尽头是让人无法看清的一团漆黑,不知那上面又藏着什么样的魑魅魍魉等着伺机出动。予安拼命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寻求逃脱的方法,她四处寻找电源开关,企图能点亮其中的任何一盏灯,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她想找到一扇可以攀援的窗户借此跳出去,但是窗户都在超出她身高太多的位置。室内一片漆黑,她瘫坐在地上,只摸得到地毯上软软的绒毛,而她现在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有令人窒息的寒意,不断渗透到骨头里。
她从小就怕黑,她有夜盲症,在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靠双手摸索,别墅里安静得好像四周窥伺着的妖魔鬼怪随时都会冲出来,一口把她吞掉。她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可她的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了,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她从喉咙里发出本能的“呜呜”声,那是恐惧到了极点,濒临崩溃的身体做出的无法自控的反应。书包被扔在了车上,手机也在里面。她绝望地用双手捂住脸,但是无法阻止泪水从指缝渗出。在这极致的恐惧中,她回忆起这将近半年来所发生的事,就像一场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的噩梦。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招致这样的祸患。
朦胧中,她看见一个人打开了大门,拍了拍她的脸颊,她努力地张开双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不知道现在是夜里几点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半睡半醒中被呼啸的风声震醒的恐惧重复了几次,她听见那个人对着旁边的另外一个人说:“拿毯子和水来。”
夜里3点多,去而复返的赵俊成把屋子里的人带回了市区的公寓。他只是想吓吓她,让她不要动不动说出刺激他的话来。但是如果他轻易地道了歉服了软,她又会敏锐地抓住机会再次爬到他头上去,逼得他步步退让,最后连最卑微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必须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不给对手留任何机会,这是他在过去所有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天蒙蒙亮时,予安在一张深灰色的床上醒来,整个房间也是深浅不一的灰色,充满了让人压抑窒息的沉闷感。她看那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睁开的双眼对她说:“起来吃点东西。送你回学校。”
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
为什么一个人能如此理所当然地漠视他人的尊严?她不明白。
她沉默地掀开被子下床,身上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她用手指拢了拢头发,习惯性地在手腕上摸索着皮筋,旁边的一只手适时地递过来一只黑色的发圈。她沉默地接过,将头发竖起。平静地询问了洗手间的位置,进去处理完个人卫生,洗漱完之后,来到餐厅的饭桌前坐下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那样吃起面前的食物来,她既不邀请面前的人是否要一起吃,也不管他是站着还是坐着。她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一点力气。终于开口问道:“你想怎么样?”
“给你叁天,跟他分手。”
“赵先生现在不装了。装不下去了。”她冷冷地说。
“安安,别激怒我。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赵先生又想干什么?”
“安安,你知道一个大学生要正常毕业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很难,但凡在毕业之前发生点什么错误.......”他及时收住了话题,脸上又换上了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说什么?”
“你猜猜我说的是谁,是你,还是他?”他用手指头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选一个吧。在你和他之间。”
予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努力睁到最大,不让泪水滴下来:“为什么。”她低低地问。
对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再次强调:“记住,你只有叁天时间。到时候我希望能听见正确的答案。”
“赵先生,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
“说。”
“你应该很清楚,以你的家世将来肯定另有佳偶。你又何苦这么为难我们,为什么要这样破坏别人的幸福?”
为什么?其实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种碍眼的幸福就很想抢走据为己有,很想取而代之。
“安安这是在向我要一个婚姻的承诺?那我真的求之不得。比起别人能给你的,我自信能给你好过千百倍的。有什么是我给不起的?”
“赵先生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安。误会与否不重要。我只希望你把我要求的事情解决清楚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你说呢?”赵俊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将她一把搂过,按坐在他的腿上,一个冰凉的吻烙在她尚带着泪痕的脸上。
她恨极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恨极了这种被死死困住毫无退路的感觉,她恨极了这种不能反抗任由别人摆布的感觉。可现在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叁天,只有叁天。记住了。我的耐心有限。”
在他亲自送她回到学校南门的时候,他对着她的背影发出了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