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洁白整齐的牙齿一隐一现,憋出一句:“有事?”
何犀拍了拍膝盖和手心,叹了口气:“你急着上厕所?”
“外面有人跟。”他自顾自把车挂到墙架子上,又把窗帘拉开,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
何犀趴着门往猫眼里看,上回那个高中女生正从门前走过,但没有停步,继续往楼上去了。
她乐了:“怎么样,我上次没糊弄你吧?”
尤叙没接话,又走回门廊尽头,直直望着她。何犀今天穿了湖蓝色针织衫,抬手时裤子上方便露出一截细腰,深色牛仔裤包裹的腿又直又长,虽然人不算高,但显得比例不错。
“你有什么事?”
“你……你今天去工作室了吗?”何犀依旧站在门口,觉得他挡在那就是没准备让她进去。
“刚回来。”
“我就是……”她低下头,深呼吸,没忍住,“你有没有待客之道?站在这说话成何体统?”
尤叙闻言一愣,手在裤兜附近尴尬地一阵摸索,要塞不塞的,身体却小幅度地侧了过来。
何犀又问:“需要换鞋吗?”
“不用。”话刚说完,不速之客就走了过来,两步到他面前,带起一阵风,裹挟着那股茶香。
房间不大,没有餐桌,床对面的角落里,正对着电视屏幕只有一张矮矮的黑色皮质单人沙发,何犀往那指指:“能坐下吗?”
尤叙点点头,跟着她的动线原地转了半圈,摩挲着手心无所适从。
“你这儿平时不来客人?”
“有事去工作室谈。”
“奥,”她小心翼翼地半个屁股坐到沙发上,尽显端庄,“你坐,别客气。”
尤叙眼睛微眯,嘴角不明显地扬了扬。
见他依旧伫在原地,何犀拍了拍沙发,试探问道:“要分你一半吗?”
尤叙眨了几下眼睛,转身坐到床上。
“我这次来呢,主要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那幅画。嗯……我们都是艺术创作者,适当的艺术加工,在美学层面上是有价值的。我画你呢,主要也是因为你……你形象比较好,那个主色调主要是想表达一种不羁的态度,是褒义的,你明白我意思吧?”她观察到尤叙的耳垂挺大,她母亲说过,这是有福气的外在表现,她真会看人。
尤叙摸了摸鼻尖,微微皱眉,露出疑惑的神情。
“什么画?”
☆、14-转春入夏夜
何犀渐渐能分辨尤叙鬼扯时的语气和动作了——眉头微皱,嘴角微翘,手摸鼻子,对自己的小动作并不设防。
她双腿交叉到一起,手指落在膝盖上,笃定地说:“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语气里应该再多点疑惑,少点戏谑。”
床垫不高,尤叙曲腿坐着,手肘靠在岔开的腿上,见蛊惑不成,他收回视线,再次陷入矜持的沉默。
何犀突然明白了,这人其实嘴挺笨的,而且很难掩饰情绪,所以选择保持缄默来避免被窥视。他显然不习惯家里有别人,所以难受得像是到别人地界上做客一样。这就像一片尚未被人踏足的寂寥雪地,她搞不好正在上面留下第一排脚印,这种垦荒的探索感让她莫名激动。
她俯身,学着他的姿势把手搁在腿上,语气上扬:“你老不说话,别人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
尤叙瞥了她一眼,觉得她的气焰越燃越旺,语气生硬地说:“不需要,你没别的事可以走了。”
“你不说我是一时兴起吗?就是因为我还没摸透你,所以兴头过不去啊。那你要是真想赶我走,就该加速消磨我的热情,而不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何犀表情温顺,语气却坚定,逐渐狡黠,“还是说……你怕自己也动心之后,我又跑了?”
朝南的窗户,正午的阳光,温暖的春日,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混着咖啡味,微苦。
“说两句啊?被我说中所以哑口无言了?”
尤叙突然挑眉,下巴来回挪了挪,眼光锐利起来,慢悠悠地起身向何犀走过去。
步步逼近的压迫气氛让她不由往椅背上退了一分,他修长的胳膊撑到沙发两侧,香皂的干净味道沁入鼻腔,微汗里透着荷尔蒙将她困住。本是张秀气的脸型,五官线条却坚毅,眼前面孔突然的放大使何犀感觉到一种下沉的窒息。
他双唇微启,她耳膜发痒,“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但我不想说。”
何犀畏缩的神情让他满意,但那点退让只持续了两三秒就消失殆尽,他眼看面前浓睫包围而尾部上扬的眼睛里突然透出愉快。
她伸手抚上尤叙后脑温热又扎手的皮肤,顺水推舟地亲过去,柔软又紧张的触感。对方惊愕地向后退,她另一手也勾上他的脖子,身侧的手像被扯开的磁铁,迅速又落回了原位。
轻轻重重地贴了几回,嘴唇依旧下沉紧闭着,她明显感觉到肘窝里尤叙的后颈紧绷得像块岩石,紧靠着的腿一动不动,静止成一座身材完美的雕塑。
何犀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强势,于是向后缩了一点,空开距离察看尤叙的表情。他写满震惊和窘迫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跌进她欣喜的视线里,空气突然变得热乎乎的。
“你也不讨厌嘛。”她嘴角上扬,纤细手指滑到他耳边,侧过头,闭着眼睛吻上他嘴唇的缝隙。
她知道怎样的吻最让人心动。
尤叙突然觉得余光里自己的房间变得奇怪,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那双热乎乎的手在他耳际摩挲得滚烫,涩涩的茶香灌进他的呼吸,嘴里酥酥麻麻地添上一股橙子味道。这样无声又真空的周遭持续了一阵,像云层被撕开透进日光,他开始能听见楼上的脚步,窗外汽车的鸣笛,和分不清来源的急促而持续的喘气声。
这时何犀眼前的黑暗里骤然闪过一道光,她清楚感觉到腰后迫切又克制的触感,心跳随之加快,上身毫不犹豫地靠向他坚硬的身体。
尤叙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按在白色被单里,上臂被她的卷发覆盖着,腿自然跨在她身侧,亲吻到喉咙干涩,整个进展无师自通得让人崩溃。
何犀敏锐感觉到他动作的停滞,倏忽间睁开眼,睫毛几乎要从他眼下拂过。视线相接,他像是突然清醒了,擒住伸到他肋骨边的手,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