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龄音,我的胸膛是硬的,但是我的心是软的。我怎么觉得,你正好相反呢。”
贺龄音全身失力,哭得直抽抽,唯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还有感知力,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胸膛硬.邦.邦的,但是他的心跳得又沉又快。
“武铮……”
握住她手腕的那股力一下卸了,又是两声连续的开合声,她一抬头,早已不见了武铮的身影,只余下一扇紧闭的门扉。
翌日,贺龄音早早地就醒了。
昨晚武铮离开后,她哭得失了魂,直到水彻底凉了才从浴桶里出来,匆匆擦净了身子就把自己卷入了被窝中,却迟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之后,一晚上又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几乎没有片刻安稳过。因而今天天色一亮,她就醒了。
虽然身体还是很困倦,可是闭上眼睛就会做梦,倒不如起了。
哭了一晚又梦了一夜,她的眼睛肿得不行,忙用帕子蒙着脸,叫小丫鬟打水来,一个人偷偷地冷敷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微微消肿。
吃早饭的时候,贺舒和林柔就担忧地问起贺龄音:“武铮一晚上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告知武家,派人去寻?”
贺龄音不免又想起昨晚,摇头道:“不用。他昨晚回来过,因时间太晚就没有惊扰你们,偷偷回了竹风院,今天一早又出去了。皇上吩咐了要事给他,恐怕……恐怕最近都不会回来了。”
贺舒安心了:“既是皇上吩咐的要事,那自然以正事为主。阿音正好在家好好住一段时间,一想到你往后还要回北疆,爹这心里啊就很舍不得。”
林柔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这些做什么。”
贺舒连忙收起话头,笑呵呵道:“来,我们吃饭,吃饭。”
贺龄音欲言又止地看着家人,她何尝又舍得家人呢。原本还在想着离去的那一日该有多不舍,而眼下武铮已经厌倦她了,恐怕很快就会回来与她和离,那她也不必与家人分离了……也许,也是幸事吧。
饭毕,贺龄音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准备看看书写写字缓解心中的憋闷。
才叫人将纸笔准备好,武芫便笑嘻嘻地跑进了竹风院。
“嫂嫂!嫂嫂!”
贺龄音见到她,含笑道:“阿芫,你怎么来了?”
武铮好像没跟武家人说过昨晚的事,因此武芫还将她当成嫂子一般看待,她也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子,因此暂时还不想因为她与武铮的事迁怒到武芫身上。
武芫撅起嘴来:“哼,我哥是不是一直拘着你了?你们都不回武家,我只好来找你玩了——我们今天一起去喝茶吧?我还约了蕉蕉,介绍你们认识呀。对了,我哥呢?”
她伸着头在小院里左看右看,没见着武铮。往常她哥肯定是待在嫂嫂身边的。
“他有事出去了。”贺龄音尴尬地笑了笑。这么说来,武铮昨晚也没回武家。不过正如纪嬷嬷所说,他交游广阔,应该有得是地方去。
贺龄音晃了晃脑袋,这个时候还瞎担心!
武芫拍掌笑道:“那太好了,否则要从他手里把你带出去也难。走吧走吧,趁着我哥不在,我们出去玩!”
贺龄音本来不想出去,但是武芫这般兴高采烈地邀请她,她也不想拂了武芫的兴致……也许出去走走也好。
“嗯。”
两人很快就坐着马车到了广月楼,广月楼是武芫和傅亭蕉经常去的酒楼。
二楼雅座里,傅亭蕉已经先到了。
尽管路上武芫跟贺龄音说过,傅亭蕉不是爱摆架子的人,见了她只当妹妹看待就是,但贺龄音见人家骄阳郡主早已等候多时,还是忙行了一个大礼:“臣妇见过骄阳郡主。令郡主久等,实在万分抱歉。”
“嫂嫂快起来。”傅亭蕉小步奔过来将贺龄音扶起。她与武芫情同姐妹,而且武芫很快就要嫁给她四表哥了,她与贺龄音也算是隔了好几层的亲戚了,于是就改口随武芫一道叫“嫂嫂”了。
贺龄音上次在御花园已经见过傅亭蕉,这会儿再见,仍觉得这个小郡主长得天真可爱,而且的确待人亲近,不由得笑了笑:“我想你们聚会,我是不便来的,但是阿芫偏要带上我,希望没有打扰到郡主。”
“哪里的话!”傅亭蕉张大了眼睛,“是蕉蕉让阿芫带上嫂嫂的。上次在御花园里蕉蕉就觉得嫂嫂真是好看极了,阿芫说嫂嫂不但好看而且人也很温柔,所以蕉蕉也想跟嫂嫂做朋友。”
这样直白的夸赞令贺龄音不由得掩着帕子弯眸一笑,骄阳郡主真是可真是简单纯粹。
话说开了,三人年龄又相近,于是很快就聊在了一起。一顿饭的工夫之后,贺龄音与傅亭蕉明显已经熟稔了很多。
三人还相约去逛首饰铺。
打开雅座,正准备下楼去,从楼梯处走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来,阻住了他们的脚步。
“孙哥哥!”贺龄音十分惊喜地看向来人,“好久不见。”
此人名唤孙居轩,是个秀才。他已故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曾经跟贺龄音的父亲有些交情。所以,孙居轩上铎都参加乡试时暂居在贺府,不过那一年他并没有考上,因此回乡复习去了,待三年后再考,此后再没来过铎都,刚好三年了。
孙居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在下不才,那年不曾考上,只好回乡苦读。今年又逢秋闱,特再来一试。”
贺龄音很欣赏他的才华,一直觉得他上次考不上只不过是不适应考试罢了,因而微微一笑,劝慰道:“这次有了经验,孙哥哥必定旗开得胜。在铎都可有住处?不如依旧住在我们家吧?我爹还不知道你已来铎都之事呢。”
孙居轩摇头自哂:“在下愧对贺伯父的重望,没脸再寄居贺府,也不敢登门问候,已在广月楼附近的客栈寻了住处。”
说完,他忽地顿住了。
他怀中一直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好像很珍视,用了极大的力气,手指头都发白。这会子,他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将这本书递给了贺龄音:“听闻你回来了,也一直不曾登门造访,方才在街上见到你进了广月楼,我连忙回去取了这本你当初很想要的孤本《乐谱广集》,我去年偶然得之,念着你想要,一直想送给你。”
“这样的大礼,我可不能收。”孤本珍贵,在爱书之人眼里尤是,贺龄音可不想夺人所爱。
孙居轩忙道:“我对乐谱并无研究,留在我这里是暴殄天物。你对乐谱深有研究,这孤本在你手上才算物尽其用。你——你拿回去先看,看过了若是不喜,再退还给我也不迟。”
贺龄音见他执意要自己收下,便也不再推辞,浅笑道:“那阿音谢过孙哥哥了,改天你一定要来贺府做客,我爹很是想念你。”
孙居轩道:“若是这次能考取贡士,我一定亲自登门叩谢贺伯父的栽培。”
“言重了,孙哥哥一定可以马到成功。”贺龄音笑了笑,忽地想起她与孙居轩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竟将武芫与傅亭蕉晾在了一边。
正准备给两边介绍介绍,孙居轩却已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