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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她此人生性多疑。
她因爱慕范翕,不曾疑范翕在酒中下了药害她。她只是觉得世上有能灌醉她的酒,这让她十分不安。
她自幼在薄家长大,不知喝了多少名贵的酒下肚。她喝酒如喝水,从来不醉。她正是靠这样的技能,与那些觊觎她的男子们拼酒,也丝毫不惧。世上从来没有能喝赢她占她便宜的郎君。
如今世上突然多了这么一种能灌醉她的酒,玉纤阿是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的。
次日,玉纤阿便想向范翕问话。
但范翕回到洛邑后就格外忙,玉纤阿扑空了几次,府上仆人都说公子被天子扣在王宫中,每日走得早,回得晚。女郎若有事,告诉他们一声便可,他们自会转达公子。
玉纤阿自然不是那类在郎君忙碌时还要去打扰人家的人。
她问起她那日的酒,仆从们就茫然了。仆从们为玉纤阿带来了一些酒,玉纤阿试了几天,却觉得不是那天的味道,且她也并未醉。仆从们再没法子了,玉纤阿不为难他们,她准备自己出府,去酒肆中问。许是洛邑有她没喝过的酒。但是这一次,她想出府,就换成渝出现了。
成渝是玉纤阿认识的。
立在府门口,成渝说:“我可将洛邑独有的酒带来给你,你不必出府。”
玉纤阿温温和和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自去酒肆问问便是。”
成渝:“公子给你喝的,民间可不会有。你问也问不出。”
玉纤阿:“我自有我的手段,不必你操心。”
她上台阶,仍向外走,想要出府。成渝一滞,他说不动玉纤阿,但他又得到了公子的命令,公子让他时时刻刻地跟着玉纤阿,不准玉女出府。于是成渝拦在了玉纤阿身前,玉纤阿缓缓抬眼看他时,他近乎恳求地重复一句:“我去求公子把酒给你送来,你不要出府。”
玉纤阿定定看他一会儿。
成渝在她的目光下身体僵硬,目光闪烁。
玉纤阿问:“为何总是不让我出府?”
成渝道:“洛邑情势危险,为防你受伤,自然是待在府上比较好。”
玉纤阿若有所思地盯着高大魁梧的郎君。
成渝低下了头,心中生了羞愧。他低头看到玉纤阿抬步走向他,但他并不退后。玉纤阿站到了他面前,他低着头,也知道她在打量自己。良久,听玉纤阿轻声道:“好吧,那我不出府了。”
成渝正要松口气,要请玉纤阿回去,却听哐一声,他刷地抬眼,看玉纤阿趁他们不在意,一把抽开了旁边守门门卫腰间的一把长剑。成渝瞪直眼,看玉纤阿手中提着与她纤纤身形完全不相配的长剑。
三尺秋光照日,扎向成渝的眼。玉纤阿手里的剑向前递,抵在了成渝胸前。
成渝:“玉女,你要干什么?!”
玉纤阿提着剑向前,她手里拿着武器,成渝深吸口气,对指向自己的锋锐剑锋岿然不畏。他转手就要来夺剑,却见玉纤阿手腕一转,那指着他的剑换了个方向。
玉纤阿横剑于颈,长衣飞起!
成渝:“玉女——!”
他又怕又怒,不敢靠近她了:“你这是要自刎?你这是做什么?你是在威胁我么?”
玉纤阿剑抵在自己脖颈上,看卫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却都不敢靠近她。她站在府门口,那些卫士包围着她,却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听到成渝怒声,玉纤阿微微一笑,她垂目:“我在威胁你们么?我怎么觉得,你们在威胁我?”
玉纤阿道:“难道你们要软禁我于这里,我连府门都出不了了?”
成渝急道:“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玉纤阿:“那你们就退后,让我出府。不然,我就自刎于你们面前,你们拿着我的尸体,去和范翕交代吧。”
成渝急:“你、你先放下剑!你等等,我、我这就派人去找公子……这就去问公子……”
玉纤阿目中含笑,悠然道:“哦,原来是范翕不许我出府门。”
成渝:“……”
他咬了一下舌,暗自后悔。知自己又被此女套路,让此女得知了想关着她的人,是公子翕。
成渝忍气吞声:“你待我去找公子……”
玉纤阿道:“不必。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现在就要出府。”
成渝气:“你又没什么急事!”
玉纤阿将剑横得再靠近脖颈一分,她垂目微笑:“成郎,你知道我没有学过武,身手也没有。我现在举剑就举得很累,若我手腕酸痛,一个用不上力,剑向下一压,我脖子就要渗血了。”
“如此紧急关头,你怎能说我没有急事呢?我可等不了你去找公子翕问话。一时一刻都等不了。”
她柔声:“我现在必要出府,要么你带上我的尸首去见你的公子,要么你开府门放我出去。只有这两个选择,郎君看着办吧。”
成渝傻眼——公子怎么将这么难缠的女郎交给他看着啊!玉女这么厉害,他怎么看得住!
成渝正左右为难之际,府门大开,范翕和一众卫士候在门外。范翕神色本沉沉冷冷的,带着一股子戾气。然府门一开,他便瞠目结舌,见玉纤阿横剑于颈,立在府门口,与他面面相对。
女郎衣裙若飞,乱发拂面,横剑之时,身长如玉!
范翕:“……!”
成渝立刻松了口气——麻烦转移了。
范翕袖中手握紧,颤声:“玉儿,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好商量,你、你先放下你手中的剑……”
他别目怒瞪府中一群废物:连一个小女子举剑都拦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