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想到,在解救你们出来的那一晚,明家那个没有脑子的竟然会……会连累了江令迢。”
关弘毅越说越慢,似乎是真的在后悔:
“我跟老薛他们在警-方找到地点的时候,不是也跟着一起去了吗,山月——”
关弘毅一顿,他掀开眼皮,眸底一片浑浊,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关山月,似乎包含着一个父亲对女儿无声的愧疚:
“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从来都没想过推你去死。”
“你从来,都不是被放弃的那个。”
一室死寂。
周佞垂下眼皮,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眸底汹涌的怒气。
而就在关弘毅与泣不成声的魏舒云那灼灼的目光中,关山月兀地笑了,他笑得讥讽,笑得烫人:
“好感动啊。”
关弘毅脸色一僵。
“如果换了个人,可能就真的会相信你这个说法了呢,关董。”
关山月一字一顿,笑意渐敛,取而代之的,是满面霜寒:
“您刚刚那么长篇大论的叙述和忏悔,恐怕只有一句是真的吧——”
“就是你被那个男人摆了一道,事态脱离了你的掌控。”
关弘毅咬了咬牙:“关山月!”
“如果还存在的话,那就先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关山月冷声,看向魏舒云,“如果不是因为被解救那晚,你的夫人流产,你也早就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再有孩子了,还会冲上去找我吗?”
“关董,你去找我,将我抱在怀里,是因为你在害怕——”
“害怕被你亲手推出去作为棋子的我,也差点成了你亲手害死的唯一的女儿,关家……差点绝了后。”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的死活,你还会放在眼里吗?根本不会。”
关山月眸底漾漾,几乎就要完全浸没在那片阴影之中:
“因为那天晚上本来该坠亡的那个,是我。”
令迢只是阴差阳错,替了她的位。
周佞死死咬着牙,没有人发现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他只是站在那里,轻轻地、牵住了关山月因为激动而垂下的手。
掌心微颤,关山月垂眸,仿佛吸取到了周佞想传过来的话:
别怕。
阴影被驱散。
室内似乎有一瞬的僵冻,关弘毅将关山月所有的讽意和恨意都尽收眼底,半晌,他稳住了半颤的心脏,声调也微微提高: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你!”
“可是关董——”关山月也拖长了声,尖锐不掩分毫,“在你为了庭旭将我推出去送死地时候难道就没想到过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会遇害吗?”
关弘毅一顿。
关山月敏锐地抓捕到了他那抹名为闪躲的意味,冷笑出声,却更像是自嘲:
“你有想过。”
可是你还是做了。
不是吗?
“你说你没有想过要放弃我,你说我从来都不是被放弃的那个——”
关山月一顿,终是泄出了一丝忍到极致的颤意:
“可我是在你权衡下可以被放弃掉的那个,不是吗?”
没有人想到,原来张扬恣意、洒脱不羁却又底气满满的关家大小姐,在那场绑架案之前,从来都不是谁的唯一。
“你们以为,我真的这么铁石心肠,真的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渴求过父母的爱吗?”
关山月忍了又忍,眼尾终究还是沾上了红意:
“如果当年不是无意中听到绑匪的对话,我都不敢相信,原来我的父母真的可以推我去死——”
“我从来,都不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个唯一。”
“所以,你们这些年所有的愧疚和弥补,不就是因为你们良心不安,怕死了都没人送终吗?”
关弘毅苍老的面容好像晃了晃。
关山月的情绪也仅仅只泄了那么一瞬,周佞握紧了关山月的手,她咽下上涌的雾气,理智重新回笼:
“所以,关董,不用再做那么多无用功,你想父慈女孝这辈子都不可能,不让你没人送终已经是我仅剩的仁慈了。”
“不过你也放心,我既然接手了庭旭,那就一定会负责到底,而你们二位——”
关山月一顿,面上又扯出一贯地、妥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