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林熙站起身来,随手披上披风,将斩夜剑抓到手中,“走吧,司徒岚又欠削了。
她此时的心情极其复杂,说不上太悲痛,只是旁边的启宣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他不由的觉得,司徒岚这一次是撞到了林熙的qiāng口上了。
林熙脸色沉寂,心里还在想着洛阳的话。
怪不得,父亲心甘情愿被周宗所杀,他当时已经被魏忘川的人下了毒,与其毒而战死沙场,让整个阮家军和自己陪葬,他选择让手下的周宗杀了自己。
周宗顺水推舟的说自己现阮寒空与南疆勾结,因此获取了帝王的嘉赏,周宗和暗中的陈铮等人,才能将当初七零八落的阮家军保存到今日,而不被当年的墨傲北直接铲除。
她的父亲算好了一切,只是心灰意冷,对这个国家失去了期望,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此时,桑淦城下,司徒岚统领的南疆士兵卷土重来,他特意派出几名嗓门大的将士一直在城下叫骂着,这样已经持续骂了一整天。
桑淦城的守军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麻木,到现在阴沉着脸,已经被骂的恨不得出城和他们决一死战,司徒岚相信,只要林熙没有什么事情,如今必然要出现了。
果不其然,林熙出现在城墙之上,一身苍青色的披风猎猎飘舞,墨玉冠,面容清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城外叫战的南疆军队。
司徒岚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骏马上,一身金甲,脸色如常,眉宇之间充满狂傲,好像三天前被林熙戳中的那一qiāng已经好了。
唯有林熙知道,自己手中的那一qiāng虽然没有刺到要害,也不至死,但绝对够司徒岚受的,他如今强装镇定的样子,让她不由挑了挑眉。
那双金色似野兽的眼睛在虚无的半空中与林熙的眼神交汇,司徒岚死死的盯着林熙的容貌,从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林熙的时候,他就惊为天人,此前一直觉得林熙只是俊秀不似常人,甚至精致的雌雄莫辩,如今,因为心中的猜测,这张脸渐渐有的与记忆里的一个人重合。
“皇爷爷,他是谁啊?”
少年的司徒岚看着那平稳放置在地上的尸体,他自幼就见证过无数的死亡,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很好奇,为何皇爷爷会让南疆的将士冒死偷出一具北墨人的尸体。
他那时候虽然年少,但已经成了举国闻名的少年天才,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军队,对这具尸体没有任何印象。
那尸体已经僵硬,乃是被人一件刺穿了心脏,而脸色有些过分的苍白,是个三十余岁的英俊男子,饱满的额头,英挺但却相对柔软的眉毛,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动,眉峰紧锁,令人无法想象,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是多么的摄人。
只是眼下,他已经死了。
男人早就没了呼吸,鼻梁下苍白的薄唇微张着,他身体上的污秽也已经被人清理干净,换上了一身洁白的长袍,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似乎只是在小憩一觉,很快就能睁开眼睛。
他威严的面容,仿佛一座冰冷的没有一点生气的雕塑,却让人有一种不可亵渎的威严感觉,让年幼的司徒岚极为好奇。
“他?”司徒岚的皇爷爷,也就是如今南疆的老皇帝司徒昼听到司徒岚的问题,冷冷的哼了一声,看向尸体的眼神既悲悯又感慨。
“不过是一个鸟尽弓藏的可怜人不过,他的名字岚儿要记在心里来,他叫阮寒空,是北墨镇国公阮天豪最小的儿子,也是北墨的镇远大将军。”
“阮,寒,空?”司徒岚念着这个名字,更加困惑不解,“既然他是北墨的大将军,那皇爷爷为何要将他的尸体带回到南疆?难道是因为他背叛了北墨,投靠了我们南疆?”
“就是因为至死都没有投靠南疆,却被按上这个罪名,朕才觉得可笑,也可悲。”
司徒昼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不由摇了摇头,悲哀的说道,沧桑的声音,不知道是在讥讽,还是真的为英年早逝的男人惋惜。
“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他?”司徒岚问道。
“将其尸首焚烧,灰烬洒到草原上,随风逝去了吧。”司徒昼浑浊的老严闪过一丝幽光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散着寒气淡漠的吩咐。
“什么!”司徒岚大惊,明明皇爷爷前面的话还是很欣赏这个叫阮寒空的尸体的,否则也不会派人千辛万苦从边境将一具尸首抬回都城,他已经想到了皇爷爷要将其厚葬,没想到,竟然要将其焚烧?
“他手上,可是有着无数我们南疆人的血,朕怎能饶了他,要恨,就恨北墨吧,最好他的魂魄怨恨北墨一辈子。焚烧的事情莫要声张,对外给他立个衣冠冢,以国士之礼厚葬,他北墨不做人,我们南疆可要昭告天下。”
司徒岚听到司徒昼平静无波的吩咐,瑟缩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被一双冰冷的手所摄住,他恭敬至极的低下头,小声应道:“岚儿明白了。”
“岚儿,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司徒昼露出一个相对温和的笑容,却让司徒岚的心中寒,“就像朕,再怎么对这个阮寒空惺惺相惜,他如今死了,朕今日要开怀几分,多饮几杯酒。”
司徒岚抬起头,望着已经蔼蔼暮年的老人,他明明看起来和煦无比,普通的好像已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但眼中散的冷酷,让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深沉苍老的声音,被封存在记忆的角落里,蒙了灰,不代表司徒岚已经遗忘。
“终有一天,墨天鸿会后悔除了阮家的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阮家了。”
这句话,司徒岚一直记得清清楚楚。
直到多年以后,南疆的士兵在漠南边境如入无人之境,司徒岚才明白了,司徒昼的话是什么意思,若不是横空出世了一个花无岸,这北墨的万里河山没有阮家这幅绝妙的盔甲,早就已经是南疆虎狼之师的囊中之物。
花无岸近几年不再领兵,让司徒岚将目光放到了林熙的身上,他无比的欣赏这个少年,直到三天前阵前的交手,司徒岚回去之后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为何他觉得林熙的qiāng法熟悉。
林熙所使用的,是阮家qiāng法,威力巨大,也就解释了林熙为何一直藏拙的原因。
林熙,是阮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