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妾身管教不力,老爷先罚妾身罢!”苏三太太轻蹙眉尖,一脸的愧疚。
“太太,你确是有些过失!”苏三老爷叹了一口气:“你本就不该纵着她们和姨娘们住在一起,一个个的养成了这种尖酸的小家子性格。好在这是杭州府,不是在京城,否则这会儿早就有人拿了上达天听了!”
望了望跪在地上的苏润珏,苏三老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把四姑娘关到后院那间净室去,若是有人问起便说她得了失心疯,需要隔离静养。叫黄姑姑费心,陪她住在那里,每天教她女书女诫,若是不服管教,只管拿鞭子抽就是了!”
“父亲!”苏润珏发出一声惊叫:“父亲,珏儿不要去净室!父亲,难道你不疼爱珏儿了吗?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把珏儿关到那里面!”
净室是苏府用来处置下人的房间,犯了大事的下人会被关到那里用刑,一般进去的人,不弄个半死是不会出屋子来的。
苏三老爷猛的站了起来,摆了摆手:“太太,就这样罢!四姑娘到回京之前都不用出净室了,到里面好好面壁思过,跟着黄姑姑学学规矩,知道什么叫容言德功!”
说罢此话,他看都不看苏润珏一眼,抬腿就走了出去。
润璃在旁边看着,心里好一阵惊悚。
从苏润珏最近用金簪子刺伤夏茉到推小蝉下河的种种举动来说,应该是患了间歇性精神病,病人平日里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可只要有个诱因,就会引发她的异常举动。因为苏润珏一直忌恨自己的出身,又妒忌着自己在外面的名声,所以听着丫鬟们夸赞她,心里就不免烦躁,当情绪超过临界状态就会做出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行为。有这种病症的人,在现代就是犯罪了也可以不承担法律责任的,何况大周朝这种尊卑分明的时代,主子自然不会去给一个枉死的奴婢抵命,对于苏三老爷这种包庇的做法,她倒是不觉惊奇。
她觉得惊悚的是苏三老爷惩罚苏润珏的方式,这一举动不仅仅是为了惩罚苏润珏,更重要的是不想给自己留下把柄。可是,对外宣称苏润珏得了“失心疯”固然能推卸他的教养责任,可是对于苏润珏来说,若是流传了出去,她这辈子基本就被毁掉了,别说是嫁入世家大族,就是一般人家,未必也会想要这样的儿媳妇吧?
这莫非就是“无毒不丈夫”的表现?
平常看来,苏三老爷是一个谦谦君子,不仅外表温润如玉,对待儿女也是脉脉温情,可现在这一举措,却让润璃十分寒心。
虽说苏润珏是自作孽不可活,可究竟还是他的女儿啊!难道就因害怕御史的参奏就想出这样一个由头来?“失心疯”这三个字可能会毁掉苏润珏的一生!这样看起来,在苏三老爷心里,什么都不能和他头上的乌纱帽相提并论吧?
想到自己喊了九年父亲的苏三老爷竟是这样一个人,润璃心里真是透凉透凉的。以前苏三老爷也曾开玩笑似的许过她自觅佳婿,可真正到了利益冲突的时候,他会不会像今天对待苏润珏一样,毫不犹豫的牺牲了她的幸福?
看着夏妈妈带着两个婆子向苏润珏走过去,润璃心里忽然有了物伤其类的感觉,她和苏润珏相比处境会好一些,但毕竟都是女子,都是苏三老爷手里的棋子,她们的一辈子都不是能自己决定的,她们都是为了苏三老爷,为了苏府的荣华富贵而存在的牺牲品!
“夏妈妈,且慢动手!”润璃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苏润珏,走上前一步:“母亲,我看四妹妹真的是病了,让璃儿帮四妹妹把下脉。”
苏三太太疑惑的看着润璃,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把那狐媚子制服了,关在杏花天不能出来,现在那狐媚子的女儿丧尽天良做出那种事情,老爷亲口发落了,自己心里真舒坦呢,怎么璃儿倒跑出来阻止了?
“母亲!”润璃把手搭在苏润珏的脉搏上:“四妹妹虽然是目光散乱,但绝不是失心疯的样子!母亲难道忍心看着四妹妹名声尽失,以后不得善终?父亲不在这里我才敢多说一句,请母亲为四妹妹将来着想帮她遮掩着些!”
苏三太太瞠目结舌的看着跪在地上为苏润珏诊脉的润璃,心里不住的翻腾:璃儿竟然帮那个狐媚子的女儿求情?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吗?苏润珏名声尽失,不得善终又如何?这就是她有个狐媚子娘的报应!璃儿心肠太软了,这样下去以后怎么能坐镇后宅去对付那些鬼魅伎俩!
“母亲,苏府可以向外宣称四妹妹今日是撞了邪,想来端阳节里,河边冤死的水鬼看着那粽子鸭蛋,肯定是想来捞着吃的,这样比四妹妹得了失心疯岂不是个更好的缘由?若是说四妹妹得了失心疯,日后回京城怎么办呢?保不住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会用她一个人的病影射整个苏府,那我们姐妹几个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
苏三太太听得此话,心头一凛,她倒是没想起这桩事儿来!京城贵女多,好几个大家闺秀争着和一个世家子弟议婚的事情多,若是璃儿到时候也碰上这样的事情,真保不定有人会拿苏润珏这事儿做文章,说她们姐妹皆有这病根子,那可真真是糟糕了!
想到这里,苏三太太对着夏妈妈使了个眼色:“赶紧派人去城南三清观请个道长来驱邪,府里四姑娘被魔镇了!”
夏妈妈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清远堂,苏润珏知道自己得救了,整个人放松下来,瘫软在青石地面上,也不觉得那地面上有多脏,只觉得自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但是四妹妹,你是真病了。”润璃怜悯的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苏润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