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看他方才同他祖母说话时,丝毫不见着急与分神之色——他还记得,这个孩子,以往在他这个祖父面前,是最藏不住心事的。
确实长大了,也日渐沉稳不露声色了。
便是在面对他时,也不例外了。
“何事要问?”
总不能又是为了娶媳妇的事情?
此事他事后回过味儿来,越琢磨心里越不是滋味……
自己辛辛苦苦培养长大的孙子竟被老匹夫家里的孙女给迷得神魂颠倒——此事若叫老匹夫知晓,只怕还不知道要如何得意……狗尾巴只怕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吧?
因这几日为了此事很是耿耿于怀,故而老爷子此时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上头来。
但吴恙要说的并非此事。
“孙儿想问的是,当初孙儿在入京途中遭刺之事,是否是祖父的安排——”
少年做事说话,向来直接干脆,此时也不例外。
乍然听得此言,吴竣神色微变。
茶碗之内,金色茶汤仍在徐徐冒着丝丝缕缕热气。原本闲适如常的气氛,却已于霎时间凝滞着冷了下来。
第233章 他的坚持
“为何会突然有此疑心?不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莽撞荒唐了吗?”
吴竣看着孙子,微冷的神态里看不出丝毫值得人深思的别样情绪。
“孙儿找到岁山了。”吴恙并不隐瞒此事。
吴竣闻言,放下了茶碗。
吴恙见状微微抿直了嘴角。
祖父这已是默认确有此事的意思了吧。
“不知祖父为何要如此安排?”少年的语气依旧平静,不见任何恼怒不平,甚至称得上客观理智:“如此大事——又为何要瞒着孙儿,选择暗中交待岁山来做手脚?”
他现在,只是纯粹想要知道真相。
至于情绪——在了解完全部的内情之后,再下结论也不迟。
吴竣抬手拿起茶壶,替自己添了一碗热茶。
缓缓吹了吹,温热茶汤入口,老人一派平静之下略有些起伏的心绪平复了些许。
他不是没想过,孙子去会查此事。
这个孩子,历来都是固执的。
但他确实没想到,竟这么快便查到了这里,甚至找到了岁山——
见老人迟迟未有开口回应,吴恙亦未曾出声催促,只坐在那里等着。
“阿渊。”
“孙儿在——”
看着这个处处出色的少年,吴竣眼神不明地道:“祖父记得,你以往并非是不知轻重分寸之人——你当能够分辨,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此事,先前我便曾隐晦地提醒过你,这本不是你该去深查的事情。”
吴恙抬起眼睛,看向说话的老人。
祖父的意思,是指一切安排自有思虑,即便是瞒着他,也有瞒着他的道理吗?
世家大族,合该唯家主之命是从,这个规矩,他再清楚不过。
但是,正是因为浸染在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之中多年,他才能够清醒地分辨出,这些规矩也并非适用于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祖父之言,自有道理在,然而孙儿却不敢完全苟同。”
他知道,放眼整个吴家,必然也不可能有人敢这么同祖父说话。他这句话,在那些族中长辈眼里,若说是忤逆顶撞,也不为过。
可他还是要说——
少年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固执之色:“孙儿身为吴家世孙,自该遵从祖父安排,但孙儿认为,此事我至少要有知情权——若在如此大事之前,我亦要装聋作哑,甚至连自己日后要走的是怎样的一条路都一无所知,那与牵线木偶又有何区分?”
他看着满面威严的老人,道:“想来,祖父应当也不愿见孙儿成为那样的人——”
“我自是不愿你成为什么牵线木偶。”
吴竣道:“现下不说,只是时机未到。待日后时机成熟,你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的。”
这孩子心性在此,过早告知,弊大而无利。
他必须要等到一切安排妥当,确认再不会出一丝纰漏——
已到了这一步,这件事情,他不容许有丝毫差错,也无人能担得起这差错所带来的后果。
吴恙半垂下眼睛。
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