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城金银街,从子时开始飘下的雨变得厚重起来。白珍珠和老死头正在一个客栈旁的包子铺里吃着早饭。
“老前辈,黎大哥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他会不会遇到了麻烦。”
老死头突然用筷子一指包子铺外面:“不用急了,他来了。”
黎斯坐在老死头跟白珍珠身边,压低了声音说:“天蓝城里发生了命案,我花了点银两问了一个小捕快。他说是昨晚发生的命案,死者被放光了血。”
雨持续着,曹府最深的院子里,二夫人安蓝童正对着花圃里的紫色小花发呆,浑然不觉身后走来了一人。
安蓝童身后站着曹府总管苏木。苏木神色有些尴尬的问:“不知二夫人叫苏木来,有何事?”
安蓝童望着繁星花花蕾:“我听闻最近府里有了怪事——闹鬼。”
苏木面容短暂僵硬,但幸好安蓝童并没有看着自己,苏木说:“没这种事,是家仆丫鬟们为了给茶余饭后找个说头而已。”
“真如此就好。”安蓝童目光变得幽怨:“自从搬进这院子,我总觉得被许多许多人偷偷瞧着、盯着,不自在。听说在这院子落成之前,这里发生过一场火灾,烧死了很多人?”
“我也不清楚,当年是杨杰找人修建这府邸的,也包括那佛牌楼。”
“杨杰呀,我听说他死了。”安蓝童转过头,苏木点头道:“是,他死了。”
苏木从安蓝童的花圃走了出来,在他走出来后没多久,一个纤细的人影轻快的跨过重重庭院,来到曹府后院一处幽静的竹楼,走了进去。
竹楼里,一个年轻男子正痴痴的笑着,他面前有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妇人。妇人眼角已有了岁月的痕迹,小小的细纹像春天萌发的芽苗温婉而害羞的伸腰,妇人面容姣好,尤其是一双大眼睛里沉淀着淡淡的光,像是夜晚的星光落了进去。
穿院进来的纤细身影停在了妇人面前,她穿着丫鬟的绿裙,咬着嘴唇对妇人说:“夫人,我这次亲眼看到了,苏总管鬼鬼祟祟进了二夫人的花圃,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久的话。那二夫人好像很激动。”
“他们也许没什么事,倩儿,不要学别的丫鬟乱嚼舌头。”妇人正是曹冠洲的正房夫人,名叫简沉。丫鬟倩儿不甘心的说:“夫人,倩儿可没乱嚼舌根子。先前听那么多人说二夫人同苏管家不清不楚,我就觉得蹊跷。今个看来,他们两个……”
“不要再讲了。”简沉面容变得严肃,她目光停留在年轻男子的脸上,这是她唯一的儿子,曹磐。
简沉拨开了小果,喂曹磐吃。
“我是气不过,自从二夫人进了曹家,老爷明显对夫人冷淡了许多,这都怪那个二夫人。”倩儿从十二岁开始服侍简沉,已经在简沉身边待了七年,将简沉当了亲娘一般的维护。
“倩儿,再说,我就不理你了。”简沉这般说,倩儿看夫人果真动怒了,不敢再说了。
“倩儿,不是任何人的原因,即便没有安蓝童,老爷也会招别的女子来府里。”简沉重新将小果放进儿子嘴里。简沉努力将目光投进儿子的眼中,她希冀着,哪怕有一丝丝的回应,但曹磐只是张开嘴,吞掉了小果。
天蓝城县衙。
辽宽来来回回在书房里走了好几圈,终于有捕快回来了。老捕快刘光道:“大人,杨杰的案子有线索了。据说杨杰死前曾跟一个欠他钱的人起过冲突,杨杰还跟老婆讲,早晚要收拾这家伙。”
“欠钱冲突?”辽宽走回书房坐下说:“查到这个欠钱的人是谁了吗?”
“杨杰老婆胡氏说了,他是佛牌楼的守牌人,黑脸。”老捕快道。
“既然知道了,还愣在这里干嘛,去抓黑脸来问问。”辽宽道,一众捕快出了县衙,来到城南佛牌楼。
但佛牌楼里没有找到黑脸,他的衣物杂物都还在,就不知道人去了哪里?佛牌楼是曹家产业,所以苏木也被叫了来,苏木回忆说:“黑脸是个孤儿,无亲无故,找他来做守牌人也是觉得他可怜,但真想不出他会去哪里。”
刘光领着一众捕快悻悻的走了,苏木转脸瞧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佛牌楼。
苏木却有一种感觉,佛牌楼就像一只被钉入土里的金色大鸟,想飞也飞不了了。
第三章 噬鬼惊魂
三月十九日,大雨,诸事不宜。
天色随着阴霾的雨幕早早的陷入进了黑暗中,又一阵强势的雷雨过后,更夫三喜从雨檐下探出了脑袋,是二更天了。三喜穿上蓑衣,走上大街,用木槌敲响了更点。
大街上雨水横泼,三喜干脆绕进了一条熟悉的小巷,打算从小巷走到大街另一头,再继续敲更。
偏这时悠长的小巷里传了一阵怪声,怪声夹杂在震耳的雨声中尤其刺耳,“嗤啦!嗤啦!”
这刺耳的声音像极了野兽撕碎骨头的动静,三喜追寻着那声音,抬起了脑袋。
巷子院墙,像巨大的黑猫一样蹲着一个人,这人双眼血红,嘴角也是血红的一片。有东西缓缓从他嘴角滴落,刚好落在了三喜的脸上,三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血!
“喈喈!”那人发出鬼笑声,展开双臂从墙上落了下来。那张布满鲜血的脸上长满了黑色的毛斑,三喜胃里一阵翻腾,他将手里的木槌铜锣扔在那人身上,撒丫子逃出了小巷,同时大喊:“鬼,噬鬼来了!”
二十日卯时,辽宽面色铁青的站在小巷里,盯着墙角旮旯里还没有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问道:“什么是噬鬼?”
刘光跟一步说:“噬鬼是金州老山传说里的一种怪物,最喜欢在大雨的夜晚出来吸食人血,吞噬人心。”
“一派胡言。”辽宽瞥了一眼还在墙角颤栗的三喜,进到了院墙的另一面。
院墙里竟是杨杰的楼院,而这一次死的是他的老婆,胡氏。胡氏死在廊子里,鲜血跟杨杰一样撒了一地,她脖上有一个口子,血就是从这个口子里流干净的。辽宽看着胡氏的脖子,皱眉道:“又一个人被放干了血,先是杨杰,再是他老婆,这家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大人,这杨杰本是天蓝城一霸,仗着在金州大营的亲戚,不知道干了多少为非作歹的事。”刘光嘴角抽动一下说:“兴许真是老天有眼,派了噬鬼来了杀了这恶人。”
“老刘,你也跟我在这里胡扯是吧,去问问从更夫那里有没有获得什么线索。”辽宽摆摆手打发刘光去了,辽宽回过头,恍似看到死去的胡氏眼皮子眨了眨,辽宽不由得退了两步。
“大人!”刘光回来了,辽宽收敛了慌张的神色,刘光道:“大人,更夫三喜描述的噬鬼脸上长有黑色毛斑,跟黑脸一模一样。”
“黑脸?”辽宽冷哼:“我早说了不可能是什么噬鬼。”
半柱香功夫后,又有新疑点,杨家盛放钱物的箱子被撬开了,里面的金银细软都不见了。
“黑脸肯定惦记着杨家的钱,所以又回来杀了胡氏,还抢了钱。”辽宽道:“这下案情大白了,杀杨杰和杨胡氏的就是黑脸,立即召集捕快缉拿黑脸。”
留在天蓝城的第二天,这横亘于天地间的雨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更加猛烈了。白珍珠小心的从窗户向外瞅,大风席卷着雨水像是一道道白色的长链砸在窗户和门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整个天蓝城都处在一片浑浑噩噩的雨雾中。
“丫头,小心风把你卷跑了。”黎斯笑说,望向客栈一角默默喝茶的老死头:“这大雨恐怕还有些时候才能停,无聊啊。”
“你这么无聊,找点事情来做。”老死头放下茶杯:“这天蓝城里有什么事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