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玉婵!发生了什……”谢永匆匆跑进来,与转头看来的崔绎一对眼,整个人都僵硬了。
崔绎眯起眼:“谢子昌。”
谢永心里大叫不好,掉头就往外跑,崔绎哪里会放过他,丢下一句“看住她!”就追了出去。
桑朵悠然自得地坐在桌边吃饭,谢玉婵大哭着爬起来要朝外跑,桑朵摸出靴筒里的小刀,咚的一声就将她的右脚掌钉在了地板上,掌柜和小二同时吓得跳起来,你争我抢地往柜台后面躲,生怕糟了池鱼之殃。
崔绎追着谢永跑出驿馆。谢永本来就被他吓得腿软,想跑也跑不远,崔绎压根也没觉得他能逃掉,谁知谢永连滚带爬冲到马车边,伸手进去一拽,就把被五花大绑的持盈给拽了出来。
持盈:“呜呜呜——!”
这下崔绎傻眼了,老婆在别人手里,他就是有翻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开了。
“别过来!”谢永一手掐着持盈的脖子,一手从怀里掏出暗藏的匕首,哆哆嗦嗦往后退,“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崔绎勃然大怒:“你敢!”
谢永歪歪倒倒地拽着持盈后退,握着匕首的手指满是汗,张开又握拢。
崔绎和他隔着六七尺远,有心冲上去救人,又怕谢永狗急跳墙,拼了逃不掉也决不让持盈活下来,更加的麻烦,可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谢永眼看着已经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不可能开出条件让他放了持盈。
局面诡异地僵持住了。
崔绎舔了舔嘴唇,两眼时刻盯着谢永的左右手,微微躬腰,好像一只伺机捕猎的豹子,脚步横走,以不易察觉的方式一寸寸逼近。
谢永突然大叫:“别过来!退后!”说着就要用匕首去割持盈的脖子,手却抖得厉害,刀刃一带,脖子没割到,反而把持盈右边锁骨上拉出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立刻涌了出来。
崔绎瞬间热血上头,怒吼一声,失去理智地扑了过来。
持盈被卡着咽喉无法低头,只觉锁骨上一痛,就见崔绎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一样扑过来,心道坏了,忙把两眼一闭,脑袋一歪身子一沉,装死。
一刀割下去,谢永自己也没空看割到了哪儿,只觉怀里的人突然沉了一倍,低头一看,持盈半片衣襟上全是血,人也不知死活了,顿时意识到自己没了护身符,忙撇下持盈就要跑。
而一旦没了顾忌,崔绎哪还会手下留情,一个箭步冲上去,抓着谢永的脑后的一把头发,猛地将人往马车轱辘上一砸,当场头破血流,一命归西。
“持盈……持盈!”崔绎揉死了谢永,站在原地喘了半天,才想起持盈还躺在地上没动,三魂顿时飞了七魄,忙冲回去把人抱起来,“持盈你怎么样!”
持盈原本双目紧闭,这会儿偷偷睁开一只,说:“呜呜……”
崔绎满头大汗:“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持盈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听得清才有鬼了,把我嘴里的布拿掉啊!
好在崔绎虽然反应慢了半拍,还是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赶紧把塞口布扯了,持盈呼地吐了一口气,抻了抻舌头,说:“我没事,破了点皮而已,把血止住就行——先把绳子解开,这个姿势腰疼。”
崔绎转身去捡谢永的匕首来割绳子,持盈顺着那方向一看,只见谢永脑袋上一个大窟窿,脑浆和着血,顿时就想起了山简那句“白白的脑,淋点糖浆”……
锁骨上的割伤不深,用帕子按着过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只是最近扭动脖子抬手臂都会不太方便就是了。持盈看他还是一脸紧张到要休克的表情,实在好笑:“没事儿,就一道口子,过几天就长好了。”
崔绎脸色依然难看,扶着她站起来,持盈揉了揉压麻了的腿,往驿馆里走:“还好遇上了,不然我可真没命了。”
“你要是……”崔绎话到嘴边,又觉得说死字不太吉利,于是略过,“我就叫谢家全家陪葬。”接着想想似乎不太妥当,又小心翼翼地问:“杀了谢永……会不会……”
持盈一脸无奈:“杀都杀了还问会不会。他做的那些事,也合该早死,回去再处理就是了,对了,谢姑娘呢?”
说着驿馆里又是一声尖叫,持盈吓一大跳,捂着伤口匆匆跑进去。
谢玉婵之前被纳央撕裂了嘴角,又被桑朵一把短刀钉穿了脚背,还坐在地上哭个没完,脚上的血流的满地都是,原本大堂里还有几个人在吃饭,这会儿早都吓得跑光了。
桑朵正一脚踩在她肩膀上,一副恶霸欺压良民的架势,见持盈他们进来,便昂首挺胸地表示:“持盈姐姐!看!我替你报仇了!”
持盈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崔绎问:“怎么处理她?听你的。”
到了这一刻,谢玉婵总算是知道自己穷途末路了,引以为傲的美貌也毁了,脚也残废了,哥哥一去不复返,估计也是再也回不来了。
“应融哥哥,应融哥哥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啊!我那么喜欢你,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不要抛弃我,不要不要啊!”谢玉婵拖着一条伤腿,艰难地在血泊里爬向崔绎,满是血的手抓着他的靴子,哀哀哭泣。
崔绎从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声,脚踝一甩将她的手抖开,谢玉婵又爬向持盈:“长孙姑娘……”
持盈向后避开:“王妃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早就被长孙家抛弃了,现在只是持盈而已。”
谢玉婵只好又改口:“持盈姑娘……”
桑朵在背后嗤笑一声:“姑娘?持盈姐姐嫁了人生了孩子的,你以为跟你似的。”
这话着实是狠毒,谢玉婵自打嫁进武王府,半年了还是个处子身,崔绎连她的手都没碰过一下,说是王妃,却比摆设还不如。
谢玉婵浑身一颤,趴在地上半天没说出话来。
“以前……都是我不好……”谢玉婵委屈地呜呜咽咽。
“你还知道啊,”持盈不由得笑了,“好吧,既然你死到临头终于知道错了,看在你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王爷的事的份上,就给你个好死吧!”
谢玉婵倏然睁大了眼睛,持盈蹲下身去,将她脚背上的短刀拔了出来,谢玉婵痛得大哭。
“宣州牧谢效之子谢永,私通北狄,出卖大楚,绑架亲妹——武王妃谢玉婵,秘密潜逃出虎奔关,意欲献给北狄王呼儿哈纳,其妹抵死不从,引刀自戕,尸骨于兵荒马乱中不知所踪,只得取生前遗物做衣冠冢,葬在燕州,鉴于其生前身子不洁净……”
持盈慢悠悠地吐出一句句残忍的话语,带血的短刀寒光一现,谢玉婵吓得嘴唇都失了血色,连连摇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应融哥哥!应融哥哥救我啊!救……”
鲜血噗叽一声溅上持盈本就染红了的前襟,谢玉婵目光一直,身体向前扑去,持盈松了手中刀柄,一脸平静地站起来:“……将来亦不予迁入皇陵。”
088、徐家傲骨
三日后,武王回到燕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