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暮年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替祁明夷重新包扎好了,回头交待道:“暂时不要先挪动,在这边先住两、三日再回府也不迟。”
祁母忙道:“知道了,都知道了。”脸上露出一片感激之色,“今儿多谢太医亲自过来了。”吩咐丫头,“快给太医封一个大大的红包,要厚厚的。”又道:“外面仓促,等回了府再上门道谢。”
姬暮年淡声道:“无须多礼。”转头看向慕容沅,问道:“公主是现在就走,还是等一会儿再走?”
祁明夷忽地睁开眼睛,嘶声道:“公主……,你快回去吧。”
慕容沅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祁母的眉头跳了跳,但是很快掩饰了,失声惊呼道:“公主?!”仿佛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似的,急忙跪了下去,行大礼,“请恕妾身双目已瞎失礼了,竟然不知道公主殿下驾临。”
慕容沅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又道:“今儿是踏青之日,宫里的人还在等着,既然明夷暂无大碍,那我就和姬大人一起走吧。”他们有心设计自己,就必定将每一种可能都想过了,倒想看看,到底对方要如何挽留自己。
但祁母却陪笑道:“妾身送公主殿下出去。”
就这么放自己走了?慕容沅觉得难以置信,视线偶尔掠过姬暮年,瞧着他的目光也闪了闪,呵呵……,他一样疑惑着吧。
哪知道一行人往外走,刚刚走到内院连廊尽头,刚要下台阶,祁母便捂着胸口连声咳了起来,“咳,咳咳……”像是咳住喘不过气似的,身子抖了抖,忽然“扑通”一声晕倒过去,险些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哎呀!夫人当心!”旁边的丫头失声惊呼,七手八脚的,慌忙上前把她扶着坐了起来,一叠声问道:“夫人摔倒哪儿了没有?觉得怎么样?”
祁母的额角都给磕破了,还勉强笑道:“没事,没事。”反倒训斥丫头,“不许大呼小叫的……”艰难的喘着气,“别嚷嚷,千万被吓坏了明夷。”
姬暮年上前道:“在下替夫人瞧一瞧吧。”
“那就有劳太医了。”祁母客气的道了一声谢,又道:“明夷是一个孝顺孩子,要是知道我摔着了,那怕还受着伤,也必定会挣扎起来看我,再弄坏了可怎么好?咱们还是别惊动了他,到后面院子去吧。”
慕容沅微笑道:“是呢,还是别让明夷知道的好。”
一行人又跟着祁母去了后院,姬暮年替她切了一回脉,问道:“这咳嗽是多年的旧疾了吧?”见对方点头,“一时也是难以根治的,在下只能先开一个方子,慢慢吃着调养,过上三个月看看疗效,再换方子。”
祁母忙道:“是呢,老毛病了,不着急。”
姬暮年面色平静无波,好似真的只是出来看病的,提笔写了一个药方,然后又从药箱里取了一盒膏药,交给了祁母的丫头,嘱咐道:“夫人的额角只是磕破了皮,不碍事的,用这膏药每天早晚两次涂抹,过几日就能尽消了。”
祁母一叠声的道谢,“今儿的事,真是辛苦太医和公主殿下了。”茫然的在屋子里四下环顾,“公主,公主……”
慕容沅轻声道:“祁夫人何事?”
“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祁母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刚巧今儿公主殿下来了,不知道能不能耽搁一会儿,有一些……,关于明夷的事情,妾身想单独跟公主说一说。”说着叹气,“哎……,那个傻孩子呀。”
慕容沅温柔体贴一笑,“姬大人先出去吧。”
先是把宅子选在闹市区,又挑了三月三人多的时候,公主的依仗队伍大都围在了院子外面,用以警戒安全,----是啊,祁母是个瞎子,祁明夷又是受了重伤的人,加上他还是自己的伴读,谁会想到这一对母子有危险呢?
如此还不够,祁母还设法撇开了祁明夷,又来了后院,这儿更偏僻、更安静,现在把太医姬暮年也给支了出去。可是屋子里还有碧晴、乐莺、白嬷嬷,以及服侍祁母的两个丫头,等下还得支开这些人才行吧。
祁母开始絮叨起来,“明夷从小和公主一起读书长大的,公主又是百里挑一、才貌双全的人物,所以他就痴心妄想……”忽地一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咳,“底下的话真是叫难以说出口……”
“你们都到外面去候着。”慕容沅十分善解人意,甚至像是猜出了后面的话,脸上还泛起一丝羞赧之色,“好了,祁夫人你接着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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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妹的人……?”靖惠太子在车辇上疑惑着,抬手道:“停下!过去问问,是不是三公主在里面?”
侍卫飞快的去了又回,禀道:“回太子殿下,的确是三公主在里面。这儿是祁家的别院,听说祁明夷的伤口给摔裂了,三公主带了太医过来,正在里面瞧着呢。”
自从玉贵妃不理会靖惠太子以后,他心里不免怅然若失,便存了一个呆念头,----看不见正主儿,瞧个影子解解相思也是好的。今儿刚巧遇见妹妹,又是在外头,说不定还能带着妹妹去逛街什么的,哪有不去瞧瞧的道理?于是跳下了车,“孤去瞧瞧。”
到了门口,祁家下人得知是太子殿下,慌忙跪下叩拜,然后引路道:“请太子殿下跟小的往这边走,三公主就在后面小院里。”
一路曲曲折折,却是从另外一条路走到后院。
那下人赶着进去回禀,很快出来,陪笑道:“公主殿下原是和我们家夫人说话,听说有些累了,正在客房里歇着喝茶呢。”朝旁边指路,“太子殿下请往这边来。”
☆、50今又见
说来也是巧了,靖惠太子原本在皇宫里侍奉君父的,跟着一群大学士、少年才俊们吟诗作对,喝美酒、看舞姬,正在热闹之际,结果太子府中来人禀报,说是西北小院突然失火了。太子怕闹大了惹得父亲生气,就赶紧抽了空回府料理,还好火势不大,只烧掉了一、两间空置的屋子,回去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泼灭了。
靖惠太子大松了一口气,把下人骂了几句,然后上车打算继续回宫去,偏巧在路上看到了妹妹的凤驾,----到时候父亲问起,只说自己是去照顾妹妹了,便不回宫,也可以搪塞过去了。
他这么想着,心情转好的推开了门,“三妹妹。”
----屋里却没有人答应。
靖惠太子心下奇怪,不过因为之前喝了酒,也不是很清新,想着人在里面便走了进去,笑道:“怎地这般安生?”奇怪了,怎么连乐莺等人也没有看见?难不成是妹妹睡着了,大家都不说话。
屋内安静如水,只有淡淡的香炉轻烟缭绕不定。
靖惠太子的头越发迷糊起来,香气入鼻,让人浑身都觉得暖融融的,酒劲儿也跟着涌了上来,不由一边走,一边搓了搓自己的脸。
然而等他松开手指之际,却惊呆了。
那安静躺在床上的小小少女,莹白如玉的脸,青丝如雾,纤长的睫毛静静垂放,再配以一袭金羽绡纱的双面刺绣宫衫,宛若一个误入凡间的小小神女,矜贵而美丽,让人不自禁的想要拜于裙下。
靖惠太子迷迷糊糊的,竟然也不再去想为何屋里没有别人,神魂被摄一般,一步一步的走近了,眼里尽是惊艳和意外,以及……,某种跃跃欲动的炽热情感!恍惚间,床上的人成了玉贵妃,成了……,当年少女模样的无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