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她现在借酒浇愁,到底是因为晗一?还是她其实听见了齐楚的声音,表面毫不介怀,实则心中膈应?
她扑面而来的气息却容不得方迟往下细想, 这女人虽不似前几次喝醉那样一个劲仰着头向他索吻,手倒是利索了不少, 额头枕在他肩膀上,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分明感觉到相比他这个人,她似乎更执着于他的衬衣纽扣, 眼看她就要解开第三颗纽扣, 方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动作再一次受阻的连笑可没打算就这样偃旗息鼓, 嘴上喃喃着“好热好热”,却只想脱他的衣服。
方迟一不留神就被她的手挣脱了去。
连笑已经有些急了,他这衬衣的纽扣未免也太难解,连笑索性一咬牙,直接拽着衬衣两侧前襟, 猛地一扯。
以为起码能崩开三两颗纽扣吧,哪知道这衬衣质量如此之好,她可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儿,纽扣却全部安然无恙……
连笑顿时有些泄气了,就这么枕在他肩头不见动弹的这半秒间,已被他抬起下巴。
他的眼神跟雷达探测器似的在她脸上一过,连笑便是一愣,下意识地就要避开,又怕自己这番躲避的动作太明显,便顺势往他颈侧一栽。
刚才她就发现了,这人耳朵往下半寸的地方似乎特别敏`感,果然她贴在那儿一吮,他整个人都僵了。
看来他也不是没有弱点嘛!
可连笑刚得意不到两秒,便遭到反噬——
方迟眼底一挫,猛地将她拦腰抱起。
双脚瞬间离地的不安全感还来不及往脑袋里窜,连笑已条件反射地手脚齐齐抱紧他。
竟然还有这招?
自己俨然成了只傍树而生的考拉,完全没办法再对他发起任何攻势,接下来她该怎么演?
连笑瞬间没了底气,正犹豫着是要劈头盖脸地照着面前这张毫无表情的面孔吻下去,还是索性就这么抱着他先按兵不动,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自己再见招拆招——
他却先一步,照着她的唇吻了下来。
他可不似她那般毫无章法,从浅啄过渡到深吻只需一秒,连笑在感觉到他在加深这个吻的瞬间,正要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却无意间撞进他的眸光里——
他的眼里似有一丝不解,连笑当即心下一慌。
莫非她之前每次醉后和他接吻,都会主动回应?
她现在咬紧牙关,反而是破绽?
那么……
好吧……
连笑刚迟疑着松了牙关,他的吻便长驱直入,那种五迷三道的滋味又来了,连笑却只能硬着头皮回吻,任这迷惘滋味将自己淹没。
她清醒时可从没这么回应过他,未曾知道这种双方都尽情投入的吻原来真的能让人缺氧,可脑袋越是凄迷,唇齿间的厮磨就越是明晰。
不得不承认,他的吻技是高的,她就像个笨拙的学生,由他引领,却又忍不住好奇,他究竟经手过多少任这样的“学生”,才能达到如今这般教学相长的成果?
直到被丢进沙发,这场唇舌纠缠的较量才暂时停止,连笑看见他往满是空啤酒罐的茶几上带了一眼,那一刻无比庆幸自己准备充足,特意放空了一堆啤酒罐摆在显眼处——
她甚至提前用啤酒漱了口,他大概也吃到了她的满嘴酒气。
准备如此周全,任他再精明,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一会儿等她脱完他衣服,看他身上到底有没有伤痕,她再装彻底醉死过去,一切就大功告成。
连笑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她早上杀到方迟家时,不仅发现了刀片,还在洗手间一隅发现了一瓶阿米替林。上网一查,果然是抗抑郁类药物。
连笑虽不清楚这瓶药究竟是齐楚落下的还是方迟藏着的,但她对抑郁症其实并不陌生。多年前她曾长期住院,隔壁床的孩子就是因抑郁症自残进的医院。
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段晦暗的日子连笑也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整个初二都没念,出院后母亲就托关系为她转了学,再没有人知道她曾有个动辄对她拳打脚踢的父亲。
就像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曾从小生活在家暴阴影下那样,那个抑郁症的孩子也从来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只有身为隔壁床的她,才知道夜深人静时,那个孩子会偷隔壁病房的老人家藏着的烟,点燃了往自己身上烫——
但凡锋利一点的物品,都被那孩子的监护人收走了,他只能这么做。
连笑小时候的视力一向很差,总被照着脑袋揍,以至于视物不清,甚至会有重影,母亲把他从父亲那接走之前,父亲也曾带她去配过眼镜,但她不敢说配眼镜压根没用——
怂,怕再挨打。
幸好她那时个子小,总坐教室第一排,看不太清黑板倒也还算能应付。
而她第一次发现邻床那男孩用烟头自残,也是因为嗅着了他身上的焦味和烟草味,最初还以为他在偷偷抽烟,直到有一次发现他半夜起床,她就一路跟踪他到了老住院楼的一隅,才发现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笑还记得,第一次跟踪他去了老住院楼之后,她回自己病房的路上还迷了路。
那家医院是当时s市最好的医院——母亲特地把她从w市接到s市来看伤,为此花了不少钱——深夜的苍穹笼罩下越显空阔,她又看不清路,兜兜转转半天都没找对方向。
她急得慌了神,却转头发现那个男孩就在不远处等着她。
那一刻,连笑觉得他简直就是她的救世主。
但很快连笑就不这么觉得了——
他大概只是碰巧遇见了她。连笑紧紧跟着他回病房的全程,他都没有搭理她半句。
连笑还记得自己当时紧赶慢赶地跟在他身后,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看我,都被揍成这样了,却一点都不想死,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他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