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刻钟后,马车明显慢了下来,阖着目养神的沈千染淡淡一笑,挑开了帘子看向窗外,虽然路面还是很平坦,但道路变得异常狭窄,一面临山,一面是悬崖。
“水月,我下马车,水觅,你骑马载我!”沈千染吩吩一声,马车便缓缓停下,水觅跳下马,几步上前,双手托着沈千染的腰,扶着沈千染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又将她抱上马背,自已一跃跳上,将沈千染紧紧护在双臂中,轻轻道,“二小姐放心,别往下看,看前方就行了!”
沈千染侧首看了一下身下的万丈深渊,淡淡一笑,“走吧!”
水月也下了马车,拉着缰绳让马车缓缓前行,这里稍不住意,就有可能连人带车翻下万丈深渊。
半山腰,柳延宗蹙着眉看着沈千染她们一行人渐行渐远。
柳延河紧握着剑柄,只要柳延宗一声令下,他的剑马上会出销。可等了许久,唯见柳延宗只盯着前方,迟迟不下令。他便有些焦急,因为出了这狭道,就很难围堵了。
他焦急地看看沈千染那队人马,又转首看看身边的柳延宗,终奈不住性子,疾声道,“二哥,再不拦,她们过了断龙崖就拦不住了!”
柳延宗冷笑一声,眸光紧紧盯着前方那个青衣人影,看她不惊不慌的模样,淡淡道,“那是沈家二小姐,没必要拦,她一定是收到消息,宁常安被兰御谡掳走,这是千里救母来了。”难怪一个弱女子能在东越开那么大的药庄,果然是有胆有色。
“二哥,要是她们是给皇上带信,那……”柳延河是个粗人,哪里管是谁的女儿,心里只想,这路既然被太子下令设了卡,就谁也别想过。
柳延宗转首看了弟弟一眼,冷笑道,“你能保证一举歼灭么?她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听说是东越最精锐的东宫太子玉蛟队,只要逃出一个,这里的事就瞒不住。现在不妨让她们进,我们只保证只进不出便是。”
“可惜呀,这样的花容月貌……”旁边的李格突然带着婉惜的神情叹了一声,“皇上可真是艳福不浅呀,连死也能拉两个大美人陪葬!”
“这就叫色字头上一刀把!”柳延河冷然一笑,瞧了李格一眼,眸带不屑,“有什么婉惜的?成事后,想要什么美人没有?”
柳延河听了,呵呵一声傻笑,把剑拨回到腰后,放松了神经。
李格低沉着眉目,不作回应,心思却淡淡地掠起了一层涟漪,回想起那沈家夜宴时,众人看着沈千染陪着母亲缓缓走向宴池中央时,都把目光都投在了宁常安身上,当微风一掠,青纱微微掀起一角,适巧他所坐的位置,有幸看到了沈千染。那一张容颜,何止用美人来形容,简直就是倾国倾城。
一柱香后,人马过了断龙崖,沈千染在水月的扶持下,上了马车,此时车上已无苍月的踪迹。
“水月,按方才的速度,离开此处。”此时,她们的一举一动尚在太子太保的眼皮底下,她的一举一动的异常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是,二小姐!”水月用力甩了一下手上的缰绳,大喝一声,“驾!”
马车疾驰而去,转了几个弯后,沈千染命马车停了下来,又与水觅共乘一骑。
“大家小心些,一会别惊了马。”沈千染转首看着越行越远的断龙崖,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二小姐,放心吧,这些马儿全数经历过战乱!”近身的一个玉蛟迎风一笑,大喝一声,“驾!”
刚至半山腰,众人便听到一声惊天动地地巨响,沈千染忙掩住耳,感觉右侧的山体稍稍的震动后,又听到一些山石跌落的声响,她转过首,看到远方淡黄晕红的光影里,斑斑驳驳,带着震荡,漫卷着满天的灰烟,还不是地伴有着巨石崩落。
水月脸色微微一变,低低地自语一句,“真狠,要是人马从那经过时引爆,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
沈千染听不清水月在说什么,转回首,眸光冷冽一片。
“骑快些!”沈千染吩咐一声后,直视着前方,她感受着因马儿的疾驰带来的风,呼呼地从耳边的两旁灌过。此时愈近东郊行宫,离自已心中最大的仇人愈近,她的心里反而有了无所顾忌的畅快感。
看着前方的路愈来愈平坦,沈千染大声问道,“还有多少脚程会到东郊行宫?”
身后的水觅稳稳地控着缰绳,闻言略倾身在沈千染耳绊道,“二小姐,已经不远,就十里的路,以这个脚程,不用半刻时就会到。”
沈千染道沉思片刻,大声吩咐道,“为防止兰御谡的龙卫突然袭击,你们在近三里时,用内力齐声呼啸,西凌宫变,请皇上速回!”
玉蛟齐声应,“是,二小姐!”
转过一座山后,突然间,视野变得豁然开朗,众人看到山涧中竟有这样的一处世外桃园般的美景。莫不暗暗称奇。
众人沿着青石砌成的大道一路前行,远远地就看到一扇朱红的大门立在绿墙的中央。沈千染轻声吩咐大家小心一些,众人便下了马,牵马前行。
众人刚至帝王行宫门前,就有一身紫色甲胄的天子近侍上前,冷声道,“大胆,竟敢擅闯天子行宫!”
沈千染见那将军的剑并未出销,忙在水月的搀扶下,上前一步,福身道,“民女户部尚书之嫡女沈千染见过将军!”
紫衣将军这才注意到眼前是一个美若天仙青衣的女子,那容貌分明是……他微微吃了一惊,忙回了礼,问道,“在下诸支山,请问方才是不是沈姑娘让人大声吆喝。”他是得到天子龙卫传递的消息,便马上出来问个明白。
沈千染又一福身,谨声道,“民女从京城专程过来,一则是为三殿下传讯,据民女所知,如今太子已下令皇宫宫禁,各宫口皆有太子少保的弩兵把守,三殿下担心陛下圣安,又无法亲自前来,特让民女前来传个口讯,二则……民女担心母亲宁常安,特来向皇上求请,能让民女见家母一面!”
诸支山为难地摇摇首道,“诸某多谢姑娘一片赤诚,只是皇上昨夜已下了口谕,朝堂上的事不必回报,皇上已安排妥当。至于姑娘想见母亲,此是人之常情,诸某愿为姑娘回禀一声,但皇上是否愿意见姑娘,本将军不敢保障。请姑娘在此稍候。”
沈千染微微福身道,“多谢将军!”
诸支山摆了摆手,“沈二小姐不必多礼!”言罢,便转身离去。
沈千染静静地伫立着等待,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散发着蔷薇花的香味,这种味,她在东越时常有闻到。
她突然想起,母亲最喜欢的就是蔷薇花。她听母亲说过,在江南的小医庐前,也种满了这种花儿。
可这里是西凌,地处北方,并不适合蔷薇花的生长,怎么会有这种味呢?
她环视着四周,直到一面绿色植物围成的墙前,扳开一些叶片,透过茂密的枝叶丛中,看到不远处一间小竹屋,屋子的四周长满了蔓藤爬篱笆的蔷薇花,花盘环绕萼筒口部,有白色、黄色等多种颜色。
再放眼看过去,这行宫丝毫没有宫庭的气息,倒象是一处农庄,到得是开垦得整整齐齐的小田地,上面种满了各种绿茎的小植物,她一眼就认出,那全都是药用的植被。
那一瞬,她的心狂跳,难道,兰御谡并不是一时想掳走她的母亲?而是早就有这打算与母亲在此相守?否则,怎么会建这样一个江南风格的小农庄?
或许,母亲知道自已冒险来到这里,拼死会要求与她一见,而兰御谡应不会在此事上太过为难母亲。可是,看眼前的一切,她有一种预感,兰御谡对这一场宫变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安排这一场宫变让宁锦名正言顺地上位,那他就决不可能让自已带走宁常安。
沈千染心里焦虑万分,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那诸将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