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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囚 第93节(1 / 2)

她跟随娘子来到京城,所能挑选的范围也不过是秦府的下人,但是后来却又入了皇宫,宫中的女子本就属于皇帝,是不能嫁给旁人的,她寻常也接触不到什么男子,所以更没有传宗接代的心思,即便郑玉磬有意放她出宫,也没有那份兴趣。

“枕珠姑娘好是好,但是有些事上,奴婢以为还是由奴婢来做更好些。”

他思忖片刻,最危险的地方也同样是最安全的地方,母亲与姊妹虽多,可他若是勤于耕种,不会养活不起,但是留在郑玉磬身边,皇帝就算将来有一日想要翻旧账,也会投鼠忌器,不敢伤着太后的心。

然而他成为一介农夫,还是一个身体残疾的农夫,与宫中的郑太后完全是两样人,这堵宫墙完全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络,皇帝若是心存歹念,他们插翅难飞。

宁越那双饱含忧郁与不舍的眼睛中还有一丝期盼,他抬头仰视郑玉磬:“太后娘娘,难道您就忍心将我逐出去吗?”

一直站在外面的万福看着殿内这样的主仆情深,他冷眼瞧着宁越垂死挣扎,面上浮起温和笑意,进殿来帮助枕珠将人扶起来。

他笑眯眯地责怪道:“掌事糊涂了,这是喜事,圣人赐你阖家团聚,这是咱们这些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福气,哪有主子赐恩,做奴婢的这样不识好歹,您还是快些谢恩吧,别辜负了太后娘娘与圣人对您的一片心意。”

宁越身后的美人感受到了万福的眼风,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她们没办法忘记,这位在太后面前笑眯眯的总管私底下都是怎么对待她们的。

那样的眼神,无疑是在告诉她们识趣一些。

皇帝到底是主,赏赐归赏赐,但也不是人可以随意拒绝的,那稍微年老些的妇人颤巍巍上前握住宁越的手掌,眼里含泪:“儿啊,你这时候犯什么糊涂,你快向娘娘谢恩啊!”

慕容夫人催促的时候眼神飘向郑玉磬,她当初其实不太喜欢这个未来儿媳妇,但是熬不住儿子喜欢她,外加这个姑娘貌美温柔,倒也还说得过去,没想到有朝一日,郑娘子会成为高高在上的权贵,决定他们的生死。

她已经是二嫁之身,但是等到这次出去,恐怕这一桩露水情缘般的婚事也就当作不存在了。

经历了紫宸殿里的事情,此时她只想快些让儿子带着自己远离这片可怖的地方。

慕容家连男丁都没有了,即便是当年鼎盛,皇帝捏死他们也不用费太大的力气,慕容一族的光辉已经被抹掉了,剩下她们几个,所盼也只有活下去而已。

皇帝看在郑玉磬的份上已经给了她们活命的机会,儿子为什么一定要犯倔,留在太后的身边给圣上添堵呢?

她原先也是将清誉看得比性命重要的女子,可是岁月与残酷的地下生活将她的勇气消磨殆尽。

然而就是如今这样的情形,她最盼望的依旧是活下去。

郑玉磬本来也有几分犹豫,但瞧见那不到四十五岁的慕容夫人两鬓斑白,心中想要试探一下萧明稷能不能把宁越留在宫中继续伺候自己的念头立刻就消失了。

他已经用宁越的名头在宫中活了许多年了,既然还有亲人存活于世,也该做回自己,为母亲养老送终,考虑姊妹们的婚嫁。

至于他所想到那些,皇帝都不会给他的,他何苦作茧自缚,留在这深宫里不见天日,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目标?

宁越自然也感受到了来自万福的不友善,他看了看身旁围绕的女子,心中犹疑了几回,方才闭了闭眼睛,叩头谢恩。

“奴婢谢圣人与太后恩典,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浩荡天恩。”

宁越说这话的时候略有些沮丧,但是万福如释重负,笑着同郑玉磬道:“娘子,奴婢一会儿会安排宁掌事和他族中姊妹一并乘车离开,圣人嘱咐了,您若是身子不适,还可以再歇一歇,等到午后回宫。”

圣人不在宫中许久,不过皇帝哪怕沉溺于温柔乡中,但并没有耽搁了朝政,所以前朝臣子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如今皇帝都已经回宫了,那么郑玉磬也大可以留在汤泉里多歇歇,不必着急回去。

宁越与母亲姊妹一道谢恩领旨后便被几个御前留下来的内侍半是搀扶半是拖拽地带出去,任凭昔日的长信宫掌事怎么回头看,也不会有片刻停顿。

他阳奉阴违,挑拨离间,皇帝事到如今仍然愿意给他许多优厚,怎么还不知足,非得让左右内侍将他杀了,才能杜绝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么?

“内侍监有心了,虽说皇帝的温泉宅院不错,可我一直留在这里总归不成的,”郑玉磬瞧着宁越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稍等我用了点心,就吩咐备车驾回宫罢。”

毫无疑问,宁越伺候她伺候得比一般内侍更加尽心尽力,皇帝骤然要他走,自己心里还是舍不得更多些,但是萧明稷好在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善待她身边人,有这么一个时机能叫他们幸存的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她还要强行将人留在自己身边,恐怕多少有些不大好。

万福应了一声是便出去了,她倦怠已极,重新躺回贵妃榻歇息,枕珠玩笑道:“娘娘是不高兴宁掌事走?”

“到底是在身边跟了几年的,难道你走的时候巴望着我欣喜万分?”郑玉磬享受着枕珠的按摩,她懒洋洋道:“人家一家子骨肉团聚,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等你将来有了合适的人家,别说是一匣子珠宝,就是十匣子给你添妆也使得。”

“那娘娘何不现在就给了奴婢保管,何必等到奴婢嫁人的那一日呢?”

枕珠没有嫁人的想法,心里哪怕有些怅然宁掌事走了,但还是替他高兴多些,只说些打趣的话哄娘子欢心:“说来圣人身边的内侍来劝奴婢游说您的时候,说这温泉有利于娘娘调养,可是奴婢怎么瞧着娘娘的身子骨似乎更弱了一些,站久了就觉得乏?”

郑玉磬知道哪怕枕珠没有经历过男女的那些事情,可是跟随在她身边多年也懂得多了起来,晓得她是在取笑自己,笑着啐了一声:“温泉就是再怎么养人,奈何身边有条时常惦记的狼,补回来的气血只怕还没有亏损的多!”

或许同心境开阔些了也有原因,她这几日在汤泉沐浴,比之前的肌肤与气色都好了不少,然而精神却总有些倦怠。

“圣人当真也是厉害,如今都不能行走,还能将娘娘伺候得这样好,”枕珠随口慨叹,“要是圣人以后好了,娘子怕是就行走不成了。”

“他是腰以下动不了,又不是贼心没了,手脚断了。”郑玉磬轻轻弹了一下枕珠的前额,也略有些烦忧,“走不了路还是如此,万一将来太医能将圣人调理得下榻,只怕将来还要更欺负人。”

昨夜里他一直在研究那玉雕琢成的拟物到底哪里还能再改进些,她一时有些气不过,说他仿佛是那等受了宫刑以后不能摆布女人的内侍一般,想着法子恢复,结果他好生在自己身上实验了一番,起来之后仍然是恹恹的没精神。

“我同皇帝在温泉宅院住了好些时日,元柏一个人在宫里着实不叫人放心,”郑玉磬叹了一口气,她也想不到皇帝会借口温泉水有助于养伤,留在这里这般久,以至于她都没有办法回到长信宫去见元柏,“等到回宫以后,先去文华殿瞧一瞧元柏,等看过了再回长信宫去。”

万福是萧明稷特意留下来伺候郑玉磬的,一旦郑娘子吩咐要走,他都要打起一万分精神,小心伺候应对。

她乘坐的不过是一般稍微宽敞些的车马,回宫的路上,万福含笑隔着一层车帘与郑玉磬说笑:“宁掌事虽然用心,但是比他更好的也不是寻不到,您若是喜欢,奴婢等下就会送几位内侍省中资历深厚的人供娘娘挑选。”

皇帝将宁掌事送出宫,自然是要再补一个更加温顺体贴,又能服侍郑娘子周到的人过来,万福心里嗤笑宁越自作多情,他不过是在低三下四的方面做的稍微好些,就以为能在圣人与郑娘子之间挑拨关系。

可实际上郑娘子远远没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皇帝稍微服软一些,又给了看似丰厚的优待,郑娘子知道他有了更好的归处就足够了,不必伤及帝后之间和气,也还能和平地换一个人来取代他。

至于他出了这个宅院,郑娘子会不会想起他来万福自己不知道,但是圣人什么时候忽然不痛快了想起来折磨人一番,想来也会十分方便轻松。

郑玉磬微微颔首,宫中如今已经换了新君,从前的宫妃死的死,出家的出家,那些资历深厚的内侍只能又回到内侍省等候新主子。

她身边确实缺少一位新掌事,因此也由得皇帝去了,只是等车马回到宫里以后,贵族女子装扮的郑玉磬先吩咐人到文华殿,可是里面空空荡荡,不见进学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秦王到哪里去了,”郑玉磬搭着枕珠的手,她蹙眉望着文华殿正殿,询问守候在左右的内侍,“秦侍中今日可是身子不适,没有来为殿下授课?”

秦君宜身子不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几乎每次身体好些的时候,都不会耽误元柏的学业,今日郑玉磬记得,也不是休沐日。

“回娘娘的话,秦侍中一个时辰前来了,不过后来圣人派人接走了秦王殿下,说是有事情要问殿下,后来秦侍中见圣人召见,所以今日早早就回去处理公务了。”

那内侍说起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郑玉磬似乎有些疑问,话语间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娘娘若是想要见到殿下该往紫宸殿去,想来圣人每每问话,不到一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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