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她了。”
虽然裴钰未说名字,可宋玉竹一听就明白了。
下午他不知听到什么消息,连衣服都未穿好便那么急切地出去了,她还从没见过他那么慌张的样子。
她早已猜到,除了孟沅澄,还有谁能让他这般乱了方寸。
“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宋玉竹盯着裴钰,在他还未开口前,继续道,“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对不起,我试过,可是……”
“为什么?因为她可以放下身段对你主动,因为我不能像她那样,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叔叔还有你爹娘的事,你都可以放下吗?都是因为她,才会出事的!”
裴钰却道:“我没有忘。”
“那你如今要抛弃这些跟她在一起,往后你夜里想起他们的时候,能过得去吗?你如何有脸面对他们?”
裴钰忽然笑了声,像是自嘲:“可是怎么办,我做不到,一直困着我的就是他们的死,我一直把原因归到她身上,可是,如今我才想清楚,她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当时是我主动去救她的,要说有错,错的是我才对。”
“我不过是把这当作逃避的借口,因为她一无所知,所以把错都怪到她身上。”
他可以忍着不让自己去靠近孟沅澄,但是不能忍受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不能想象往后余生,孟沅澄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子。
宋玉竹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满都是震惊:“你疯了!”
“你们之间隔着的是血仇,你都可以当作没发生吗?”
“是,人都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该向前看了。”
“你是真的疯了!”
宋玉竹冷静了许久,忽然道:“你说她一无所知可以,但是你知道那些人是谁派出去的吗?”
第二十七章 他跟孟沅澄从来都没有一个……
见裴钰不说话, 宋玉竹又继续道:“你一直也在调查吧,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叔叔还有你爹你娘,都是被那个人害死的, 可是你不愿意相信, 是吗?但这就是真相, 以前你可以说服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切都是意外,你还可以放下这些, 跟她在一起,但是……知道了这些,你真的还要继续装聋作哑?即便她是无辜的, 可那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你真的能放下吗?你有没有想过无辜枉死的他们?”
“好,即便你能做到,那她呢?你觉得她知道了这些,你们之间的那道坎能过去吗?”
宋玉竹忽然抓住了裴钰:“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不是不想相信吗?那就听听他怎么说,看你听了之后是不是依旧能无动于衷,坚持要跟她在一起。”
宋玉竹带着裴钰出了府,来到了一处十分偏僻的屋子, 宋玉竹敲了敲门,等了不久,门便被打开了。
两人进了屋里, 宋玉竹对着裴钰道:“这就是当年派出去三名内卫之一的妻子, 你要是不信的, 你自己问清楚,看我有没有半句不实。”
这妇人听到宋玉竹的话,眼神有些闪躲, 只敢偷偷瞄了裴钰一眼,不敢抬眼直视裴钰,对着裴钰行了个礼。
见裴钰只是盯着眼前的妇人,并不说话,宋玉竹将她推到了裴钰面前,有些激动地说道:“好,你不问,那让她告诉你,她是什么身份,她那死了的相公又做了什么事,究竟是谁派她相公出去的,又下了什么样的命令,让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这妇人看着裴钰,有些胆怯,宋玉竹大声对着她道:“你说啊!”
裴钰看向宋玉竹,不懂她今日为何如此急躁,她极少会像这般性急冲动的。
这妇人瞻前顾后,犹豫许久,终于开口了:“七年前,他回来之后立刻让我收拾东西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当时我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他看上去特别害怕,我想问两句,可他只是急着帮我收拾行李,根本没给我问话的机会,他送我跟孩子到了城门口,却不跟着我们一起离开。”
“我当时不明白,问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他没说原因,一直催促着我们快走,说让我们先走,他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找我们的。”
“我带着孩子在乡下家里等了半个月也没等到他,就只等到了一封信,信我还留着”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递给裴钰,“这位大人,你自己看吧。”
裴钰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宋玉竹道:“怎么,你不敢看了?”
裴钰沉默许久,终于是接过了那封信。
或许那人早知自己这一趟任务,即便成功回宫复命也是必死无疑,所以杀完人后立刻将自己的妻儿送离了京城,随后便自尽了,只留下这封遗言。
信中虽未清楚指明究竟是谁指派他们去灭口,可看他的令牌,能差遣内卫的人,除了当今皇上,又还能有谁。
信上所说,裴家当时全府上下包括丫鬟下人在内的十八口人,包括府上的鹦鹉与厨房中的家禽,一个活口不留。
而裴钰的叔叔,宋玉竹娘亲带着她所嫁的夫君,因那日正好在裴家,也不幸遭此一劫,没能活下来。
这封信上来看,这人身为内卫,向来只听皇帝命令行事,活着时执行这样的任务肯定不在少数,杀人灭口一事早已习惯,可当年完成裴家这一任务后,却没再回宫复命,而是选择了直接了断自己。
按他所说,因为当年一事牵扯极广,早在他接下这任务起,他就已知自己是必死无疑,若是回宫,也是一死,所以事成之后他便直接去见了妻儿最后一面,再没回去。
信上还说,让妻儿走得越远越好,隐姓埋名,等到事情过去了,一年,两年,越久越好,直到确保没人再找上来,才是安全的。
而且,让他们若是十日内没等到他就不必再等,他肯定已遭不测,他留给他们的银两足够他们安稳过完下半辈子。
见裴钰死死抓着手中的信纸,几乎要把那张纸给捏碎,宋玉竹道:“看清楚了吧,害死叔叔还有你爹娘的人就是那个人,即便不是他亲手做的,可人是他派出去的,裴家上下十几条人命,甚至连我们平日爱逗的那只鹦鹉,一个活口都没留。这样,你还能当作没事发生吗?你忘了你我当日回到府里看着满院的尸首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你都忘了吗?这种血海深仇,你怎么能忘记?就因为一个女人,你就要放下仇恨,你能做到看着他们无辜枉死,你还要跟凶手的女儿在一起吗?”
“若不是你那日离开不在府上,你也早已没命了!”
裴钰当然记得,那日是他第一次遇上孟沅澄,也是他父母双双惨死的日子,所以,他跟孟沅澄从来都没有一个好的开始,以这样的方式认识,又怎么能毫无芥蒂地继续下去。
每每想起那一日,父母惨死的场景就会出现在他脑海中。
对孟沅澄来说,那一日可能是轻松幸运的,可对他来说,却是永远难以忘记的惨痛。
裴钰时常在想,若是那一日他能及时回去,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若是他没有救下落水的孟沅澄,要是没有与孟沅澄耽误那一段时辰,也许,他至少也能来得及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