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妥起见,店小二也没敢太怠慢。亲自领着到了个不算太好也不太差的临窗的位子上。不算特殷勤也不算特别不殷勤的念了一气菜名儿。重音说了说价钱。只见这三个眼睛都不眨。
店小二放心了……八成可能是有钱的了!当然,还有两成可能,这是专门扣了个苍蝇上门来讹诈的。
店小二想清楚这一点,拎着手巾板蹭蹭蹭又擦了一遍桌子。其实他这桌子是才擦过的。可是这么做,不是让客人心里更满意么?
沈如是果然挺满意的,上下前后看了一通。特别看了一会儿店小二脑袋后面那手巾怎么挽的。就跟俩徒弟说了:“咱们一会儿,到街上转一转。我这两天,就拿刀了,手那个酸啊……”
两个徒弟都道:“师傅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不知道咱们沈家……”
店小二站在不远处竖着耳朵听呢,听见“拿刀”,“师傅”,又听见一个“沈”字,吓得当时腿一软。听说太祖爷入关,汉军旗一支大将姓沈,后来全家掌了那刽子手的行当。一刀一颗人头。老天呀,咱不是碰上这位“沈师傅”了?!我说,怎么觉得脑袋后面嗖嗖的发凉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30号的……很抱歉!
下午还有一章。
☆、遇到一老一少
沈如是和两个徒弟说话,把人家店小二吓了一跳。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桌人,有人抬起头来,看了这边一眼。
这时候天色不早不晚。正阳楼里坐着的客人并不多。这一桌,是店中间位置。那桌子上坐了一老一少。看着好像是祖父出门带了孙女儿。
那孙女儿正缠着问呢:“郭络玛法,你认识他们?”这是满人称呼,称呼外祖父了。
那老人含笑道:“不认识。估计就是最近那个有点名声的小大夫。你郭络玛姆说过几次的——看着就是年轻啊。”
那小姑娘似懂非懂的一点头:“是擦脸的方子那个?这有什么意思呀!他们就不让我用粉呢。”
那老人笑:“你还小呢,用不到这个。这沈大夫,好像还是住在索额图大人家里……真是。”
小姑娘不耐烦听这个,就低下身子继续吃东西啦。她人小,手也小。一不当心,就把手里的勺子摔到地上了。
清脆的一声响。店里吃饭的和掌柜账房店小二,就都看过去了。沈如是随便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愣住了。皱了眉头。
那店小二跑的最快。手拎着手巾,簸箕。先把那碎茬子扫了。心里面盘算开了:这一老一少,看着穿的还可以,不过这京城里的‘爷’多了是了,就不知道这是那个档次的了。撇眼儿看见人家一双布袜子,心里有了谱。
他把手里的东西先放了下来。又跑过去拿了个新勺子。那老人微微一点头。等着他下去呢。那店小二突然就说了一句:“这个勺子……我们小本生意,可得记在帐上!你多体谅。”
好几个吃饭的客人都看过来了。那老人眉毛一扬。脸色有点发红了。沈如是盯着老人的面色看,想站起来,又坐下。
原来这时候饭馆是有规矩的。类似这样摔了勺子的事情,一般来说,是不让客人赔的。没有这样的道理。那店小二打量这两个人不算面熟,以为人家不懂行情呢。这是想讹诈一笔。
旁边的客人也有想说公道话的。没说话呢。那老人先应了:“好!你把勺子拿上来。”
那店小二听他没问价钱,以为今天多了一笔零花呢。挺高兴,就递过去了。
那人接过勺子,递给自家外孙女。和颜悦色道:“摔了它”。那小姑娘手一放开,“啪”的一下,那勺子就摔到地面了。
那还用说么?当然是粉碎。
店里的人都是一愣。客人也顾不上吃饭了,都回头看。沈如是盯这那老人。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另一只手的腕部。
店小二一惊。都不知道该说啥了。这是……得罪人了?该认错呢,还是就不认顶上去呢?后面的帐房推了推掌柜。
那老人说话了:“记在我账上。再拿个勺子来。”
……这个行事略神奇了。店里面一大半人,脸色都是个“囧”字。这是让孙女撒气呢?
店小二的心放下了。撒气咱不怕。有什么气尽管撒。给钱就没问题。心里略为警醒了一下,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别跟人家收勺子钱了。
店小二蹭蹭跑到后面,又拿了个勺子过来。才递过去,那老人给孙女一个眼色。“啪”的一声。又摔到地下了。
那老人冷笑:“你们后面还有多少勺子,都拿过来。咱今天就专门给我家丫头摔着玩。”
店里的人都看傻了。这气派。
后面的掌柜急了。这事情是自家人做的不地道,坏了行当的规矩。可是让人这么摔下去,这多少勺子也不够啊。人家还是自己花钱摔的。到哪儿也没处说理去。最后这店里的家什儿非都让人砸了不可。他拽着账房先生就出去赔礼了。
那老人点了点头。也没跟他们计较。慢条斯理的继续吃东西了。这人看着还是那么和气,可是这回,屋子里真没什么人敢小看他了。有人悄悄看那小姑娘,只觉得也特别端庄大气,估计不是什么普通人。
沈如是有点犹豫。那老人看着好像……等了半天,华格和金井都吃好了,也没出什么事情。沈如是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起身准备跟人向外走,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惊呼。
那老人摔了一下。
店小二腿一软。最怕遇到这样的事情了。而且,这一位真是不好惹啊。
附近还有人下意识的起身,想过去看。没想到那小姑娘“啪”的一拍桌子,双目圆瞪,气势之大,竟令旁边人脚步一滞。
沈如是匆匆向回返,一嗓子喊道:“都让开!我是大夫。”
到了近前,正准备蹲下,突然被那小姑娘伸手止住,眼神凶横,低声道:“你是谁?”。
沈如是这几个月没少见这样的眼神,心中有数,估计又是达官贵人了。
达官贵人心眼多,疑心重。可是现在情况危急,谁有心思好好哄小孩儿呀。沈如是耐着性子轻声道:
“我叫沈如是,太仓人,现在住在城郊索额图大人的庄子上。多余的问题你可以问我徒弟。先让我看看你家长辈怎么样?”
华格和金井这时候也挤过来了。连连点头。
周围的闲人,同时发出“哦”的一声叫唤。这个岁数也不大,自称是大夫,还什么索额图大人,今儿这热闹可真够味儿呀!
那小姑娘却郑重看了沈如是一眼。口中道:“就托付沈大人了。”干脆利落的,身子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