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愣了下,慌忙收起放在旁边的书包,又对上盛沂的视线,书包放到腿上,她解释:“没有,本来是有席悦的,但是席悦……睡过了。”
盛沂嗯了一声,坐在她边上。
她咬了下嘴唇,垂眼,又将书包塞进旁边的一侧,总觉得自己说多了话,明明他们在一块儿训练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还是会思量再三才和盛沂说话,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跟盛沂亲近,还是怕打扰,说什么都怕错,说什么都怕烦。
英语演讲比赛的场地在西城大学的新校区,西城附中是西城大学的附属中学,新校区建立不足十年,到处新得发亮,吕灿见大家聊天说闲话,又从最前头的位置站了起来,给他们打戒备针,再三嘱咐在主场作战要拿出主场作战的气势,绝对不能输给隔壁的一中。
“要在自己家还拿不到冠军,你们自己说说丢不丢人吧,这段时间管你们管的也松,就是让你们自主练习,大家伙儿别给我丢人,要赛出风度,赛出水平。”吕灿拿着车上的大喇叭喊话,“平常说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嘴上说说,进了现场,上了讲台,比赛必须给我拿第一,都听见没有?”
众人点头应和一声。
其实这次英语演讲比赛的队伍不止有西城附中和一中,但两家是实打实的死对头。水星来西城附中不久,有关一中跟附中的事情就听过不少。
西城有三大名校,其中一中跟附中争得最凶,每年中考结束,双方都会暗戳戳地争抢彼此的生源,更别说盛沂是如何被抢过,光电话就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还有说这届招生的时候,西城附中想抢一个一中的女孩儿,可惜没抢过来。
前面两排的男生女生知道西城附中跟一中的渊源,小声地讨论着。水星靠了靠窗边,侧眸,去看玻璃窗倒影上的盛沂,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衬衫,领口系紧,皮肤白皙,外边套了冬季的校服。
冬天的窗户冰冰凉凉的,再加上有热的呼气靠近,很快地堆积成一小片近圆的白雾。
水星没想过盛沂会坐在她旁边,心跳得急,跟着大巴车一颠一颠的,一时间脸都贴在了玻璃窗上,凉得她抖了个激灵。
知道今天演出,可能会拍集体的合照,水星发现她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人,为了在盛沂旁边的时候好看些,出于私心,蒋林英早上给她的秋衣都没套,完全是为了显瘦,现在碰到凉的,身上也不自觉冷了起来。
忽然间,旁边的座椅轻轻动了下,头顶的暖风开了,呜啦呜啦地吹了下来,轻飘飘地透来一股薄荷味,身边人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水星怔了下身,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心要冒出来了,脸也热了。
盛沂的视线又扫过她,他们没说话,只有车窗外的阳光一照,他的眼睛晶亮,轻轻一动,接连她的世界也跟着完全明亮了起来。
从西城附中到西城大学的新校区路程不到四十分钟,他们在学校的北门下了车,正面对的便是图书馆。比赛的地方在学校的活动中心,吕灿领着他们从正门走过去,走了十分钟。
上午九点,双人组的比赛正式开始,之前还提前进行了一个抽次序的环节,水星他们这组是派盛沂去的,盛沂的手气极好,直接抽到了非常好的次序,第六个上场。
“这个次序不错,前边跟后边都不好,你跟盛沂是我们附中的种子选手,努努力,加把劲。”吕灿这段时间很看好盛沂跟水星,两个人的稿子也是她亲自审过的,“争取给附中拿个好荣誉,一会儿上台也别太紧张,就想象下边的评审老师和同学们都是萝卜和白菜,根本不用理会他们。”
水星点点头,说着,又从书包里掏出演讲稿。
后台全部都是为演讲比赛做准备的学生,两两组成一对,等老师们走了,不盯的那么紧,也有溜神聊天的学生,内容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过大部分还是跟演讲比赛有关,水星隐约在他们的口中听到了盛沂的名字。
“紧张?”盛沂垂眸,看见水星手里的稿件,又皱了。
她好像是有这么个习惯,一紧张起来就喜欢揉搓身边的小物件,之前是课本,然后是卷子,现在又是演讲的稿件。
水星忙地一缩手,抿了抿唇,摇头,又点头:“…….是有点儿。”
她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在此之前从没站到过台前,即使吕灿跟他们说了一百次把台下的评委不当回事儿,她确实是没办法做到,评审就是评审,怎么能看不见呢?
“别紧张。”盛沂垂眸,看她的小动作,怪可爱的,说,“只是一场简单的演讲。”
水星嗯了一声。
她垂眸,想用手去抚平左上角的褶皱,之前揉得劲大了,反复了两次还是平展不了,手一松开照样是皱的,稿件被盛沂抽到了手里,水星抬起头,他拿自己的换了她的:“你看我的。”
水星先是一愣,她知道盛沂有严重的洁癖,什么都要干干净净的,包括他们的稿件,用了这么久,他不过只是多了几道简单的墨水痕迹,和刚打印出来的没有差别,和她的天差地别,她什么都记到上边,乱乱的。
“我的…….”她本能地想抓回来。
盛沂低眼,朝她的手看了一眼,她的手险些碰到他的手背,又在中途猛地收回了指尖,稿件没换过来,水星抬手,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有的稿件。
“可以跟你换吗?”水星问得不确定。
盛沂点点头:“可以。”
她想问你不介意吗,又怕问出不介意的时候,盛沂会开始介意。后台的人少了一组又一组,水星跟盛沂都只是肩并肩站着。
她的手里就拿着那份稿件,新的,属于盛沂的,现在又是属于她的稿件。
小小的一张纸,就成了神赐的礼物。
英语演讲比赛每组的时间本来就是固定的,最长也不过六分钟,短的三四分钟足以,水星和盛沂两个人的稿件定在五分三十秒,不多也不少。他们前面的一组是一中的学生,两个人是男生,放得更开些,上场前相互调侃彼此,也算是活跃了些气氛。
盛沂对这种场合早已见怪不怪,倒是水星,根本没办法当作只是演讲而已,即使跟她说了别紧张,但看得出来她根本没听进去话,手倒是不搓稿件了,身子在上下掂,人成了铁锅里的黄豆,没一处安稳的。
盛沂在旁边,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怎么了?”水星抬起头,身子微微控制了些。
他眼底的笑意收得很快,面色已经正经,如果不是因为水星时刻留心这边儿的动静兴许都不会发现。
盛沂没说水星紧张的事情,转而带她去看台下的评委台,他们现在是候场的第一位,从后台看过去正巧能看到中间的情况:“我在想吕老师说的话。”
“什么话?”水星完全忘记了,脑袋懵懵的。
盛沂抬手,随手指了下中间的一个老师,头顶长了两三根毛发,脸长长的,他瘦长的手指摆在她眼前,等她顺着看了过去,顿了下,才问:“像不像萝卜?”
不知道是不是盛沂这句话起了作用,水星的视线落过去,对方在温黄的灯光下,脸色还真有些像萝卜,忍不住笑了下:“像。”
两个人的气氛忽然变得轻松下来,水星的眼睛还弯着,紧接着,就又听到了台下的掌声,以及他们的名字。
“加油。”盛沂在上场前说。
水星抬头,低声回应他:“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