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愣了下,她隐约中觉得见过这个女孩,还以为大概率会是盛沂的高中同学。
还没再说什么,就听见盛沂说:“女朋友。”
水星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水星知道家门口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也知道隔了这么几个房间就算徐丽真进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听清他们在卧室里的动静,但对上视线的时候还是又点儿心虚, 勉强笑了笑, 才说了句:“阿姨好, 我是盛沂的女朋友,水星。”
“哦。”徐丽一时半会儿也没反应过来,又连哦了好几声, 才说,“好,挺……挺好,水星……是吧?挺好。”
三个人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水星连忙让了让,请徐丽进来:“阿姨,您进来坐一会儿吧。”
徐丽下意识看了眼盛沂的脸色,他皱了下眉,视线偏向一方,并没有接应这句话。与此同时,水星的手指也被捏了捏。
“没事。”徐丽知道盛沂还没有原谅自己,伸手把年货放在门边,“给小沂的爷爷奶奶带了点儿年货,本来就是打算放下就走的。”
盛沂嗯了一声,把年货往边上放了放:“那您早点儿回去,我们就不留您了。”
徐丽沉默了一会儿。
这种气氛太尴尬,即使水星没怎么跟盛沂谈过,也知道他们母子两个人的关系不好。徐丽嘴上说想把东西放下就走,但是身子一直没动,水星都能看出徐丽是想多待一会儿,她抬起手,摇了摇盛沂的手指。
“起码让阿姨进来喝杯热水吧。”
徐丽看一眼水星,露出谢谢的笑容。
他们又从大门口退回了客厅,徐丽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她侧眸看了眼坐在茶几后边椅子上的盛沂,又看一眼自己边上大片大片的空位。她想跟盛沂好好聊聊天,想问盛沂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想问盛沂为什么忽然会回国,但没有跟家里任何一个人说。
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容易说出口。
水星从厨房给徐丽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水温正好,握在她手里很舒服,她垂眼,看了下杯子里的水,半晌,才转头,问:“阿姨差点儿忘了问你,怎么跟小沂认识的?”
“我们两个是高中同学。”
“高中?”徐丽想到什么。
“嗯。”
徐丽上下打量了她几遍,原先尘封的记忆有了松动,当初盛沂撞破她跟蒋承江的时候,旁边似乎就站了个女生,她当时满心都想着盛沂,连一句话都没跟对方说,看到都只是匆匆望了一眼,因此在刚见到面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水星就是当时的女生。
客厅里又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水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她拢共没说两句,只能求助似的向盛沂投去目光,盛沂看她一眼,似乎接收到了信号。
“喝完了吗?”盛沂打破僵局。
徐丽猛地抬起头,看了过来:“嗯?”
盛沂说:“喝完了就回家。”
水星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找盛沂求救,她不知道这是他们母子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她家里的氛围还算和谐,父母之前基本上不怎么吵架,姥姥姥爷最多只是拌嘴,亲生父母不必说肯定是疼她的,就连姥爷嘴上硬梆梆,实际行动也都是为她好,水星长大了更是没跟他们发生过什么矛盾,所以一听到盛沂跟徐丽这么讲话,最多的是震惊。
水星连忙站起来,走到盛沂旁边拽了拽他,帮他打圆场:“没有,阿姨,盛沂不是这个意思。”
盛沂不太想接话,水星又把人拽起来,胡乱地推了推他:“我们之前不是说出去吃吗?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在家吃好一点儿。”
“什么在家吃。”
“就是你先出去打包点儿东西回来。”盛沂现在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跟徐丽说话,水星给他使眼色,“我跟阿姨在家等你。”
盛沂好不容易被推出门,水星才关上门,就在防盗门那边儿听到徐丽轻轻地叹气声。
她的手在门把上停了一会儿,缓了缓心丽的紧张,才从玄关又走回去,原本叹气的人一下子收了声音,她慢慢抚了抚额间掉下来的碎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真是抱歉了,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水星摇摇头。
“小沂跟我……之前我们闹了点儿矛盾。”徐丽又捧起那杯水,“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是可以的话,阿姨还想你帮忙劝劝他。”
那会儿盛沂撞到徐丽跟蒋承江,徐丽就再也没跟他联系过,说是在北城专心陪读,她能跟盛沂的感情又恢复如初,可并没有,盛沂会回她的消息,会在她问地址的时候报平安,他的朋友圈从来没屏蔽自己,但就是不会再回家里见她。
有几次,徐丽到学校里跟盛沂装作偶遇,她说要陪盛沂逛一逛校园,盛沂只是皱着眉头说没什么好逛,然后把她带到学校外边吃一顿饭就走。
徐丽怎么会不知道盛沂在怪她?但哪个父母不想要孩子发展的好。
当初徐丽跟盛在清结婚,她从来没想过什么样的专业挣钱,什么样的专业对未来会好,她经历了这么多年,认识到那么多错,换句话说吃过的盐比盛沂吃过的米还多,她是盛沂的妈妈,怎么可能会害他。她想盛沂年纪太小,他现在不懂,但有一天长大了,在外边吃了亏总是会回来的,他会了解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但她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想要的结果。
盛沂大四那年,徐丽托关系给盛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但盛沂没有去,她还是从盛忠群他们口中才知道盛沂准备出国了的消息。临出国前,徐丽又给他打了一笔钱,盛沂还是没有要,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她才知道盛沂不光是没要过她的钱,在很早以前已经不问盛忠群他们拿钱了,每年过年即使收了红包,过几天也会以双倍的价钱买礼物还回来。
盛沂似乎无形之中把他们推在了门外。
“你知道那份工作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我去找人托了多少关系,说破了嘴皮。”徐丽说到这里就委屈。一直以来,她都想尽办法想要给盛沂最好的东西,但她做的一切,盛沂都没有办法理解,“你说我哪一项没为他考虑?做什么不是为了他好?”
水星沉默了一会儿:“可是盛沂需要吗?”
徐丽侧过头,神情疑惑。
“阿姨,您知道盛沂想要什么吗?”
徐丽愣了下,有一瞬间,她觉得她回到了盛沂才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当时盛沂好像也这么问过自己,问她知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成了最亲密的陌生人,明明骨子里都留着相同的血液,但就是融不到一起。
“他想要什么?”徐丽又问出了相似的话。
“他想学天文。”水星说。
窗外有乌云飘过,太阳遮了一半,客厅的光线暗了下来,徐丽不停地转着手里的透明玻璃杯,杯身慢慢凉了,她的手指再也感觉不到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