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是梦魇了?”云巧小声问道。
沈筠曦垂着眼帘轻轻点了点头,整个人无精打采,提不起精神应,瘦削的肩膀不由得又轻轻颤了一下。
她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余下凄入肝脾的哀伤。
沈筠曦垂下眸子,纤浓的眉睫一颤一颤,在瓷白的面颊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手指抓着锦被,抿唇,眸光闪了闪:她自幼顺风顺水,在蜜罐里长大,前世今生能让自己委屈哭泣的人和事都离不开萧钧煜。
沈筠曦用手背抹了下眼角,一手的清泪,心脏一抽一抽,痛得她整个人想蜷缩在一起。
云巧忙给她递了一方棉帕,又给她斟了一盏温着的清茶:“姑娘,润润喉。”
沈筠曦接过清茶,小口抿了一口。
熨烫的温度滑过喉咙,暖意顺着唇齿朝下穿过肺腑,她方觉得身子回暖,身上的痛楚似乎也消散了,她忍不住深呼一口气。
“我无碍,你且去睡。”
沈筠曦抽了抽鼻子,慢慢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温声安慰云巧。
云巧见她不欲多说,将杯盏放好,重新给她换了一个汤婆子,又细细给她掖了掖被角,撂下床幔柔声道:
“奴婢就在外头,姑娘有事随时唤奴婢。”
沈筠曦点了点头,床幔摞下,视野里里一片昏暗,周遭寂静无声。
沈筠曦侧脸而卧,紧紧抱着手里熨烫的汤婆子,慢慢得又蜷在了一起。
她瞪着圆溜溜的眸子,反复换着位置,辗转反侧,却只觉锦被冰凉刺骨,难以入睡。
她四季手脚冰凉,以前总需抱着汤婆子才能入睡,可是上世后来,不再用了。
萧钧煜热血方刚的年纪,又年少习武,身上总是温烫。
前世,每晚安寝,萧钧煜都会将她抱在怀中,两人交颈而卧,他裹着她,如同两个相叠的汤匙;或是,萧钧煜抱着她,将她整个人团在心口。
萧钧煜虽身为太子殿下,却浑不在意将她的手脚放在心窝,用身体暖着她冰凉的四肢。
萧钧煜身上的温度,透过轻薄的衣衫,尽数传到她的身上。她全身上下如同拢着氤氲热气,极其熨帖,再也不需要汤婆子取暖。
念及此,沈筠曦闭上眼睛,泪珠又从眼里滑落,鼻子又酸又涩,沈筠曦贝齿咬着唇瓣,低低抽泣,骂自己不争气,竟然又想到了萧钧煜。
真是记吃不记打!
沈筠曦泪眼朦胧,抹着眼睛的泪珠骂自己。
萧钧煜狼心狗肺,自己救了他的性命,他却日日将孙霞薇的救命之恩挂在嘴边,让她同他一同尊敬孙霞薇,让她事事让着孙霞薇,最后他竟然还要娶了孙霞薇。
自己真是一腔情意喂了狗!
沈筠曦抹着眼睛,低低啜泣,贝齿紧紧咬着唇瓣,眼底满是哀伤愤恨!
他萧钧煜凭什么这么作践自己,还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他。沈筠曦冷笑。
此后,她与萧钧煜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再无关系!”沈筠曦又对自己道。
却不知为何,她心中绞痛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她的眼角攀过鼻翼,汇聚到另一个眼角,两行清泪汇成一行,顺着眼尾滑入鬓发,浸湿耳边的锦被。
沈筠曦抱着自己,缩成一团,一遍一遍告诫自己,终于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外间的云巧听着内室沈筠曦呼吸终于轻悄,暗暗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沈筠曦被窗外的鸟雀的婉转轻啼吵醒。
她翘睫眨了眨,缓缓睁开了眼睛,平躺在床榻上看着上方翠蔓金芙蓉、海棠醉春风的帐顶,听着窗外一声接着一声黄鹂鸟与喜鹊的合唱,慢慢眨了眨眼睛。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
她也重获新生,也该向好处想,往好处走。
南晴蹑手蹑脚撩开床幔,便是见沈筠曦瞪着一对明亮潋滟的杏瞳,她吓了一下,勾唇笑道:“姑娘,您醒了。”
“醒了。”沈筠曦深呼一口气,唇角勾起一道清清浅浅的弧度,眸光灿然,一时间不施粉黛的娇颜熠熠生辉。
她朝窗棱的方向望了眼,窗外的海棠花正开得灿烂,一簇簇浅粉色的小花拢在一起,花团锦簇,正迎风摇曳,两只着孔雀蓝尾翼的喜鹊在枝头跳跃:
“今日春光不错。”
“姑娘好眼力,昨夜刮了一夜的风,今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南晴从服侍着沈筠曦起身,笑着同她道。
沈筠曦点了点头,听着南晴轻快的调子,心情也好了几分。
等沈筠曦梳洗完毕,去前院陪沈父用了早膳,又去青竹苑看望兄长沈筠晔。
……
青竹苑,沈筠曦到的时候,沈筠晔正靠在塌上温书。
他着人将一张美人榻摆在堂前,日光斜斜洒在他的身上,他手执一卷书,眉目轻缓,侧颜如玉。
不知书上看到了什么,他拍着书卷连胜道好,一时间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