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着承平帝的震怒,靖安伯无声地跪了下来,他微微垂头,双膝跪在勤政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他脊背挺的笔直,看似好像是低头妥协了,其实更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承平帝已经在御案后坐不住,他起身背着手在御案后走来走去,双眼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他突然停下脚步,“贺衍文,你到这个时候还不愿意说吗?”
靖安伯对着承平帝垂眸拱了拱手,“圣上,微臣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贺衍文,你可是阿荨的师兄!你们同出师门,她把你当做真正的兄长看待!”
靖安伯用力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圣上,正是因为我是阿荨的师兄,我才要守住这个秘密。”
“好,你真是好样的,不愧是被称为忠勇镇南将军,死心眼可以死到明州了!”
靖安伯在心中微叹口气,“圣上,都这么多年了,您为何还要纠结这件事,阿荨她在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她只希望您过的好。”
靖安伯这句话让承平帝身子险些站不住,旁边的魏公公眼疾手快扶住了身边的帝王。
承平帝嘴边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尽管多年前他就猜测叶荨已经不在人世,可当这个消息真正从别人口中得到证实时,他还是一时间不愿意相信。
他喃喃道:“原来她真的去了。”
“你能否告诉朕她的墓地在哪里?”承平帝原本带着凛然气势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灰败,他扫向殿中跪着的靖安伯时带着一丝期翼。
靖安伯有一瞬感到不忍,想就这么告诉承平帝算了,但他还是很快找回了理智,沉默坚定地摇头。
沉浸在悲痛中的承平帝忽然猛的咳嗽起来,他一把将御案上的奏折、笔洗、砚台、镇纸等物扫落在地,墨池中的墨汁洒了一地,御案旁边狼狈不堪。
承平帝撑着膝盖一直在咳嗽,也不知道是不是咳嗽的太厉害,还是真的太心伤,泪水也不知什么时候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魏公公吓了一跳,连忙帮着主子拍抚着后背,连连怒瞪跪在下面的靖安伯。
好一会儿,承平帝的咳嗽才平缓下来。
在魏公公的搀扶下,他重新坐回御案,随后冷漠地对着殿中还跪着的靖安伯吐出毫无感情的一个字,“滚!”
靖安伯微微抬眼朝着龙座上看了一眼,起身,朝着承平帝行了标准的一礼,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勤政殿。
也不知道靖安伯走了多久了,坐在御案后的承平帝突然问道:“魏成海,你说朕是不是太贪心了。”
本来以为他能很快忘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阿荨在他的脑海里反而越来越清晰,他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想知道她老了是什么样子,想知道她想不想他,但是现在,真的什么都没了。
阿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魏公公在承平帝做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对他的事情了解的最是清楚。
当年的那些事,谁都有逼不得已的地方。
不是承平帝的一个人的错,也不是靖安伯一个人的错。
但此时承平帝心绪这样,他哪里能说实话,只能顺着承平帝的话安慰他。
“圣上,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有贪念,圣上思念叶荨姑娘无可厚非,但是圣上如今是一国之主,叶荨姑娘再重要,也不应该是您的全部了。”
承平帝明白魏公公说的对,但是他还是难过。
他这是永远也见不到阿荨了啊……
他怎么能不难过呢!
“可朕还是难受,朕一点也控制不住自己。”
魏公公这下不说话了,他只是沉默着陪在承平帝身边。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有这么痛苦的时候。
接下来几日,早朝时候承平帝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又过了一两日,这日一早,直接停了一日的早朝。
太医正的消息,承平帝患了感风,发了烧。
幸好平日里承平帝的超纲稳定,他又只是小病,否则非要传出不好的消息出来。
万寿节在即,没上早朝的各位大臣都在琢磨着万寿节送什么礼给承平帝。
这次是承平帝五十大寿,可是不能马虎。
此时,早早回来的贺常棣在松涛苑也正与楚琏商量着万寿节的贺礼。
他如今在朝中任着要职,可不是没出仕的世家子了,是要正儿八经给承平帝备礼的。
楚琏从今早起来就神色不对,虽然她极力掩饰了,但是贺常棣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加上今日早朝取消,他担心媳妇,这才一早回来。
贺三郎回松涛苑的时候,楚琏还在卧房午睡。
她小脸有一半埋在被窝里,半边脸颊睡的红红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捏一捏。
贺常棣遣走了屋里伺候的丫鬟,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
而后伸手将盖住楚琏小脸的被子拉开。
楚琏原本一只手抓着被沿,被贺常棣这么一拉,牵动了手,让她立马醒了过来。
她眼睛睁开时,有瞬间的慌乱没有焦距,等到她将视线终于聚到了面前的贺常棣身上时,好像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贺三郎剑眉微微一拧。
楚琏今日状态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