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琉璃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才得以坐下来,却见着屠凤栖正捧着茶杯,笑意盈盈地望着殿中翩翩起舞的舞妓,咬咬牙,哼了一声。
都怪屠凤栖那贱人!
殿中莺歌燕舞,昭德帝脸色却是难看至极。瑶华长公主到底是放肆了些,竟是不将他放在眼中了一般。他捏着酒杯,目光阴沉,可这天下如今是他的,瑶华长公主再风光,那也是先皇在世时的事儿了,如今天下由他做主,岂容一个先皇公主放肆?
昭德帝灌下一杯酒,迎面对上瑶华长公主的目光。瑶华举了举手中的茶杯,嘴角微扬,嘲讽至极。
昭德帝“啪”的将酒杯放回案上,心中怒气难平。
景琉璃被吓了一跳,委屈地缩了缩身子,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景璇玑却是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仿佛是在专注地看着下头翩翩起舞的人影,搭在膝盖上的十指,指尖却是十分愉悦地跳动。
宫宴散后,屠凤栖与太夫人方才出了殿门,景琉璃便追了上来。
“屠凤栖,你给本宫站住!”景琉璃气急败坏,却也顾不得旁人惊奇的目光,便跑到了屠凤栖的跟前,冷声道:“是你对不对?方才你是故意的,你要本宫受罚!”
“公主……”屠凤栖不解地看着她,目光中满是疑惑,“臣女不知晓公主说的是什么,若是公主还在为当初臣女救了璇玑公主的事儿气恼,臣女向你道歉便是。”话毕,她福福身,面上尽是妥协。
哦……原是因为琉璃公主小气……
众人了然。
“你胡说八道,本宫何时说过本宫是在那事儿生气了?是,当初若不是你,景璇玑确实已经死了!本宫说的是方才,你为何要刺激本宫,你想让本宫丢脸!”景琉璃跺跺脚,却不知自己竟是将恶毒心思揭开在众人跟前。
屠凤栖仍是一脸迷糊,“臣女不知晓公主在说什么,臣女方才分明是在与外祖母说话。琉璃公主若是无事,臣女还要赶紧回去呢,外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不大爽朗。”
☆、第两百二十五章 染血嫁衣
“本宫管你爽不爽……”景琉璃忽然闭上嘴巴,总算是意识到自己又被屠凤栖给下套了。她握紧了双手,好不容易方是将怒意压下,“本宫听人说,出嫁女是要从自己的家门出去的,还需得兄长亲自背着。你一直待在镇国公府,莫不是瞧不起威远伯府的亲人们了?”
见着屠凤栖不接话,景琉璃有些得意,“这倒也是了,威远伯府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听闻如今那屠谦然病重,老夫人与她的儿子又没有银子,便唯有看着自己的亲人去死了。这世上便是有一些人,瞧着倒是挺温柔良善的,只这一颗心却早便黑了!”
太夫人脸色一变,“依着琉璃公主的意思,老身是活该死了女儿?琉璃公主知晓的事这般多,却是不知嘴上留德,老身身为镇国公府中人,自问镇国公不曾做过一件愧对皇上、愧对大昭的事,琉璃公主如此诋毁老身的外孙女,是不将老身放在眼中吗?”
景琉璃一瞪眼,索性四周的人亦是散得差不多了,她扬起下巴,不可一世道:“什么镇国公府,本宫是公主,本宫说什么便是什么,你这老妇,还想指责本宫不成?”
她这话倒是有些诛心了,太夫人气得满脸通红,屠凤栖按了按她的手,柔声道:“既然公主这般自得,臣女自叹不如。公主金枝玉叶,自是尊贵非凡。只公主方才说的话,未免寒了老臣们的心,公主坐拥荣华,却不知这等安宁,却是千千万万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请公主自重!”
话到最后,却已是带上了些凝重。
景琉璃正得意,她本以为屠凤栖百毒不侵,却也不过如此罢了。只她尚未开口嘲讽,便听得一个叫她畏惧的声音响了起来,“镇国公府世代忠良,本宫是看在眼中的。当初父皇在世时便说过,世上之人,他唯信国公与旌德。琉璃公主出言不逊,来人啊,替本宫给皇后娘娘送个话,还望她好好儿管教她的女儿,莫要画虎不像反类犬,这世上只有一个瑶华,断不会有第二个!何况本宫虽是霸道,却也是个知晓道理的,断然不会如泼妇一般撒泼骂街!”
景琉璃身子一软,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长公主的侍女给拎起带走。
“臣女谢过长公主。”屠凤栖微微一笑,朝着瑶华长公主福福身。
若非方才她见着瑶华长公主过来了,只怕还不能这般快便解决了景琉璃。
“哼!”瑶华冷哼一声,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太夫人叹气,“这瑶华长公主的性子,还当真是十几年如一日。不过,本性不坏便是了。倒是那琉璃公主,今日吃了亏,怕是不能善了了。”
“外祖母放心,我心中有数的。”屠凤栖应道。
婚期愈发的近了,她的生辰在二月尾,婚期便在三月五。及笈的时候请了好些人到镇国公府来,便是久病不起的太后,都托了单嬷嬷来观礼。脾气不大好的瑶华长公主亦是到场了,只全程黑脸罢了。
本应是喜气洋洋的时候,却突然出了事。
第二日,已及笈的少女正在嫁衣上做最后的收尾,怎知平日里最是温顺不过的绣花针,却是猛的窜入指尖。屠凤栖连忙按着手指头,只血滴子却到底还是落到了衣裳上。
她怔怔的望着那滴血,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嫁衣是不能沾血的,可怜她绣了大半年,如今却是毁于一旦了。
桑支取了杯热茶过来,将嫁衣放到一旁,劝慰道:“倒也无妨的,姑娘这绣工,愣是将鸳鸯绣成了小鸡崽儿,还不如用太夫人那套嫁衣。”
当年她自家姑娘出生的时候,镇国公府便已备下了姑娘的喜服,只后来姑娘想要自个儿绣,太夫人方是歇了改改喜服的心思。
如今离大婚之日不过六日,再做喜服断然是来不及了,为今之计,便只有将太夫人用太夫人备下的喜服了。
屠凤栖捧着茶杯,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心头有些沉重。她挥挥手,示意桑支将那衣裳拿下去,“也是我太大意了些……”
只是嫁衣上沾了血迹,这在民间算是不吉利的事儿了。
“姑娘别担心了,总归有太夫人在,断不会委屈了姑娘的。想必姑娘是太过紧张了,方会如此。再等一会儿王爷便应是来看姑娘了,过两日倒是再不能见面了,王爷心中定难受着呢!”
屠凤栖抿唇笑了笑,待到桑支出去后,却是忍不住捂着了胸口。
“姑娘,姑娘不好了——”空青从外头跑进来,脸色难看至极,“姑娘,出事了!”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桑支放下衣裳后,匆匆忙忙走过来,朝着空青使了个眼色。
“可是,可是王爷他……”空青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轻声道:“王爷出事了。”
屠凤栖手中的茶杯落到地上,溅起的茶水飞到她的裙摆上,她却是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王爷从军营中往回赶的时候,竟是突然不见了踪影。姑娘,现下外头的人正说,王爷是不愿意娶姑娘,方会突然消失的!”空青声音低低的,屠凤栖却听了个分明。
她的脸色一下子便变得异常的难看,司湛不愿意娶她,这怎么可能呢,前世司湛待自己分明是……不,那是前世!
“空青!”桑支瞧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对,连忙出声训斥,“外头的人不懂事儿,你竟也跟着犯糊涂不成?王爷待姑娘这般好,若是不是真心心悦姑娘,那他又是为着什么?”
“可是,可是王爷也只是待姑娘好罢了,旁人都说,王爷待姑娘的好,不过是因着国公爷是王爷的师傅。当初王爷为着保全姑娘,方是不得不来求娶姑娘。王爷待姑娘的好,不过是为着报恩罢了。”空青不服气地嚷道。
屠凤栖双目空洞,报恩……是呀,司湛待她是很好,只除去一年前在那暗牢中与柳絮对峙时,曾说过些似是而非的话外,竟是从未说过心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