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后,顾三娘躯身一颤,怎会这样?
其实,做官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样我就能找机会去地方任职,借此离开丁家,离开东京。一方无斗争的小天地,踏踏实实的做官,远离着世道的阴险。
只是这世间,只要有人的地方,总是少不了恶的。
相识五载,丁绍德只字未提过要迎她入府之事,可那予取予求,顾氏能求的,顾三娘缺的,除了她,还有什么呢?
为此,顾三娘神情有些低落。
丁绍德思索着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连今后去到地方都想好了,三娘可有想去的地方?
顾家祖宅在金陵,秦淮。
秦淮...丁绍德起身走出楼阁,望着夜空缺口的月眨了眨眸子,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是,后主的词。
是。
后主的才华,令人惋惜,世道不公,让其绝后无人承其才,更是令人痛惜,他词中的金陵,我也曾一直想去看看。丁绍德喜读李重光之词,慕其才华。
顾氏眼里重新燃起希望,喜悦道:你是说...
空予人希望,这种人才该诛,三娘,可有喜欢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氏心中一颤,从温暖的阁内出来,心已经被寒风吹凉。
淡淡的月光下,她的眸子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心中苦涩道:你这是,让我如何回答你呢,还是你,想要什么回答呢?
丁绍德的眸子很干净,干净的一尘不染,干净的里面只有一轮弯月。
弯月从眼眶中慢慢上移,变成了灯火映照的宫殿。
你想要我回答你什么?
我...垂在锦袍旁的手颤了一下,连同她眸子内泛着皇宫宣德门前的火光微动了一下。
喜欢的人,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
转梯上来一个女使,隔着珠帘轻声道:姑娘,有个女冠求见丁四公子。
女使的话打破了僵持,得以让丁绍德逃避。
雕刻牡丹的朱漆扶梯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男儿走路大多都是迈着大步,重步,所以踢踏木梯都是发着较急的噔噔噔之声,而女子体轻,漫步,故而木梯发出的声音都是细微柔和的。
而像这般的无声,竟是让人察觉不到有人来。
是你!
你是?天下道士多乾道,为女冠的坤道不多,大多都居于观内,所以能见到的女道士极少。
像晏璟这般出尘的女冠更是少有,至少,顾氏瞧她这第一眼便被深深吸引了。
被吸引的,可不只是这个凡尘的女子,这个道家高门的传人同样惊醒着眼眸。
明明她是来找丁绍德的,晏璟浅笑,笑自己,贫道来找蝶,却无意间发现了花。
顾三娘听了晏璟的话捂着嘴嗔笑,花是有的,可那蝶不赏花。顾氏走近她,惯用起了丰乐楼那些女子的手段,不知,真人可愿赏花否?
晏璟笑了笑,后退一步,孤芳,可自赏。后退一步是觉得太近了不好说话。
话说完了,她走近,还未等顾氏回说便抓起了她的手,手心贴手背,使之被抓的手掌呈现在她眼里,姑娘这命...
晏璟又瞅了一眼丁绍德。
你会看手相?顾氏倒不惊讶,细盯着这个不同寻常的道人。
她是扶摇子的传人,太清真人的弟子,凌虚真人。丁绍德缓缓道。
姑娘心事太重了,何不放一放呢?
顾氏抽回自己的手,被戳极心思,黯然失色道,如何,放啊~
自然是想,就能。晏璟从怀中取出一片刻有先天图的玉叶子放到她身旁的桌上,这是我门中信物,若哪日,姑娘觉得无望了,可到长春观来寻我。
不得不说,清冷出尘之人无意间撩起人来,很难让人不心动。且她一点都不冷,反在这严寒冬日如暖阳般温暖。
她准备绕开顾氏,却被顾氏伸手拦住,我不要这个。
顾三娘放着这玉制的珍贵叶子不要,反倒是对她头上的桃木簪子起了心思。
我要。顾三娘转着眼珠,勾嘴一笑,这个!说罢就倾身过去取她的簪子。
簪子乃固发所用,而头上的桃木簪子对晏璟来说是自幼所戴,她极为珍视。
自然是不会就这般被她轻易拿走的,晏璟侧身,让顾三娘扑了空,又怕她摔倒,于是伸手去扶,顾三娘却因此又得了机会伸手去夺。
如此,一夺一防,各不相让,两个女子就在阁内打了起来。
只不过晏璟把握着分寸,不曾碰动阁内一桌一椅,就算是因顾氏的不小心碰了桌椅,也能被她圆回来。
顾氏不似她,是一点也不怜惜这阁内精致陈设的,矮几上垫的刺绣绢布被她抽出,上面摆着玉杯,瓷杯,在她拉扯下都将掉落木板地面。
争强好胜,可不太好。她似很轻松,杯子不但没有落地,还和绢布一起被重新安置回了桌子上。
丁绍德坐在一旁,吃酒看戏,
几番下来,顾氏自问学武多年,在东京城鲜有对手,今日竟是不敌这个突来的道姑,而且这人对起她来十分游刃有余。
顾氏吃了亏,自知打不过于是服软,喘气道:难怪你这般年轻就成为了扶摇子的传人。
晏璟轻挑起眉头,还以为她生气了,于是将桃木簪子取下,换上了原本才符合她身份的玉簪子。
你想要,给你便是,何必抢。她走近,将散发着清香的桃木簪子送到她手上,浅笑。
手心余温的木簪碰手的瞬间,顾氏的心是颤动的,卷握起木簪转身,望着晏璟走向丁绍德的背影,欲言又止。
第52章 花应开在人来时
晏璟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顾氏的木然, 她没有忘记今日是受人之拖来此的, 缓缓走到丁绍德身前,再次细细打量了她,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少年身姿偏瘦弱,面容姣好,晏璟阅人无数,早在开封府衙门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我自幼命大, 死不了。
你命中三劫,皆已经过了, 暂时是死不了的,不过你要是不爱惜身子, 可就说不准了。
丁绍德皱起眉头, 不悦,你是来说教我的?
她摇头, 我师弟说你的自幼落下病根,若不好好医治, 可是要减寿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