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肖似其母的面庞,魏正远有些出神,直到案前的烛火摇曳,灯芯炸开发出噼啪响声,他才略微回神。
是啊,都说女儿像阿娘,衫儿那般良善宽和的性子,她的女儿自该是随她的。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又自小流落在外无人教养,能有几分心机?
这般想着,本预备好的严厉质问不知不觉化为了温和的问询:“妍儿今早入宫了?”
听他这么问,案前那道纤细的身体有一瞬的紧绷,她似是有些紧张,无意识的咬唇,抬眼偷偷看他一眼,才喏喏道:“嗯。”小心翼翼的模样。
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尤其……魏正远自觉对她有所亏欠,面对苏妍如此姿态,魏正远竟再硬不起心,他放缓语气,“日后若是出门提早支会为父一声,你一介弱女子,为父自然是要多挂心几分的。”
他话音刚落,便见他那还有些陌生的女儿猛地抬头,杏眸圆睁,半是不敢相信半是欣喜的看着他。
魏正远忙露出最为温和的笑,施以抚慰。
不想苏妍竟是一瞬红了眼眶,泪意莹莹,沾湿她长长的睫羽。
她低着头,魏正远便更清晰的看到她不安抖动的睫羽,这般柔弱姿态,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是楚楚可怜。
魏正远心中一瞬时竟生出层层愧意心疼,扰得他一时不能开口。
一旁的魏蔷却开口了,她不安的起身,似是想上前安慰苏妍,却又顾虑着什么不敢太过接近她,只敢在离苏妍尚有几分距离的地方站定,略有些不知所措,“妹、妹妹,你别怪阿耶,他也是担心你,你昨日刚归家,照理、照理今早该陪阿耶用饭的……”
似是想到什么,魏蔷脸色有一瞬的苍白,她抢在苏妍开口前急急道:“若是、若是妹妹不想见我,我、我可以……”
苏妍自始至终垂眸,听着她声色俱佳的演出一钞可怜’庶女被‘骄纵’嫡女欺压的戏码,心中冷笑一声,不就是掉眼泪?不就是比谁更楚楚可怜吗?当谁不会似的?
如今的苏妍哪里还是那个小山村不谙世事毫无心机的苏妍,自从得知她的身世,太后同月芝雪芝两位嬷嬷便明里暗里教她一些这些世家贵族后宅的手段,这几位都是浸淫后宫多年踩着多少人的尸体走上高位的,魏蔷这等小角色哪里能与之抗衡?即便苏妍只学到些许皮毛,也足以与魏蔷一较高下。
更别说宫里还有一位庄皇后,这位虽素来不屑那些阴诡手段,却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最爱做的便是扮猪吃老虎,你柔弱无依我便泪盈于睫,你楚楚可怜我便不语泪流,端的是‘杀人于无形’,便是明昭帝都拿她没办法。
自晋阳长公主去了军中闹腾,庄皇后看着宫里那些个嫔妃使劲浑身解数你争我斗,看了三年无非就是那些手段,庄皇后早就看腻了,没有新鲜事物注入的宫中生活可谓是百无聊赖,越发无聊,好容易遇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自然是欢喜的紧,当即“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看家本领、诸多心得不加隐瞒的教给苏妍。
魏蔷还在那里惴惴着同苏妍解释,不过这解释却是每一句每一字都在提醒魏正远他早间是多么的怒气中烧,苏妍是多么不懂事云云。
却见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的苏妍终于抬头,话语里满是不可置信,“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
魏蔷一愣。
苏妍不再看她,转而看向魏正远,眼里的泪意重又急速积聚,眼眶里层层水光,似是下一瞬便会不堪重负落下,但她没有,而是竭力忍着不让泪珠落下,将嫣红的唇咬的苍白。
深吸一口气,苏妍再度开口,“阿耶,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汹涌泪意终于忍不住,豆大的泪珠扑簌而下,苏妍哽咽道:“我从小便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有疼爱他们的阿耶,有温柔的阿娘,可我、我没有……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可是、可是后来突然有人告诉我,我有阿娘,有阿耶……”
苏妍抬手抹去眼角太过汹涌的泪珠,露出一抹笑,“……我很高兴,真的!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
那莹润玉白的双颊还挂着几滴泪珠,可魏正远却真切的感受到她的高兴,只因那抹笑实在太过粲然,轻易便可直击人心最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啊……上章预告是错误的orz
其实……其实……也许,也许是下章
不过最迟,最迟就下下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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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今天蠢酒这边下雨了,好冷啊tat
说好的夏天,说好的三十度,说好的酷热难耐呢!摔!
#想穿短裤的心情是这么的迫不及待##瘦了就想嘚瑟系列#
☆、第75章 30.01
第七十五章
“所以我怕,我怕做错事惹阿耶生气,我怕姐姐不喜欢我……”苏妍说着飞快看了面色铁青的魏蔷一眼,“我怕姐姐觉得我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所以,所以我不敢接近阿耶,不敢接近姐姐……”
魏正远神色有些复杂,他总算知道为何这个女儿自回家便一直对他和蔷儿神色淡淡,若即若离,原来竟是害怕!
这一瞬,魏正远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从前一直将两个女儿放在平等的位子上去思考她们的一举一动,但是他却忘了,妍儿她自小流落在外不知受了多少苦,长安对她来说是那么陌生,那么遥不可及,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骤然从自小生活的小山村到了截然不同的长安,当然会不适应,会惶恐,会患得患失。
更别说,对她来说,他这个阿耶,蔷儿这个姐姐,都是陌生的,自然不能立刻便亲近起来。
这样想着,魏正远便自觉的为苏妍镇日待在宫里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将她接回来的是太后,在他们这些人里,她第一个接触的也是太后,自然会对太后有依赖,便似雏鸟恋巢一般。
魏正远看向案前苍白脆弱摇摇欲坠的小女儿,心中的愧疚心疼接连而立,险些淹没他,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是为父错怪你,莫要再哭。”
魏蔷见势不对,急道:“阿耶!”
魏正远抬手制止她,“蔷儿,方才妍儿说的你也听到了,妍儿初回家中,心中定是百般不确定,你这个做姐姐的该好好照顾她,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姐妹俩的情意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一直立在苏妍身后未曾说话的桂枝嬷嬷往前一步,福身行了一礼,道:“魏大人,原本奴婢不该多嘴,可如今一切既已说开,老奴便多说一句。”
她转向魏蔷,道:“三姑娘,老奴知道,若不是我家姑娘突地出现,你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更不会一夕之间从名正言顺的嫡女变成这般尴尬的境地,所以你心中有怨有恨是应当的,可你不该这般明里暗里处心积虑的挑拨魏大人和我家姑娘父女间的关系。”
“我家姑娘性子单纯,不是三姑娘这等浸淫后宅多年见识过诸多手段的人的对手,更别说她根本未曾想过要与三姑娘争什么,她只是想要几个亲人罢了。”桂枝嬷嬷又是一福身,道:“还望三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