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剑气划伤的那只胳膊动弹不得,郁银宸微蹙着眉看过来,眼底浮现一丝希冀,他希望荀久能告诉他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荀久面色动容,纵然她再厌恶入了魔的那个扶言之,可眼前的人是郁银宸,是五百年前凤息的师兄。
一直以来,郁银宸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也并没有因为爱而不得便强求她。
对于郁银宸的这份释然,荀久心里是感激的。
看了一眼扶笙,荀久道:“你放心我过去与他说几句话吗?”
扶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只要你与他保持着不让我吃醋的距离。”
荀久:“……不让你吃醋的距离是多少?”
扶笙直接道:“就比如现在,你就在我怀里,与他说话。”
荀久:“……”
默默扶额,荀久有一瞬无语,“你是让我用吼的吗?”
这边与郁银宸之间的距离,若是不用吼,寻常讲话根本很难听清楚。
“或者你让我转达也可以。”扶笙莞尔,“反正我不介意。”
“我介意!”荀久皱眉,“真是服了你了,一起过去,总行了吧?”
扶笙弯唇笑:“就等你这句话。”
昨天晚上,他便经历了一次“失去挚爱”的痛苦,看清了这个小妖精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她,更不想她离开。
两人一道走到郁银宸跟前。
郁银宸颤抖的手指从后脑勺上缩回来,瞧见满手的鲜血,他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银宸,你昨天晚上发作了。”荀久有些不忍心,她觉得,在这场爱情悲悲剧,最悲惨的人是郁银宸。
扶言之好歹曾经得到过凤息,可郁银宸什么都没有,五百年前他只有凤息,后来凤息嫁给了扶言之,他孤身一人。
五百年后,郁银宸带着一份信念等待凤息的归来,他没有过多奢求,只想摆脱五百年之约正常入轮回。
兴许,他内心深处是希望老天能垂怜,在今后的无尽轮回中,能有一世,凤息只属于他。
他不是无欲无求,他有爱,满心满眼都是对凤息的爱,可是凤息不爱他,他只能将这份爱化为守护,化为五百年的等待,化为藏匿在心底不敢对任何人说出来的祈愿,那个小小的心愿就是凤息有一世只属于他一个人。
郁银宸晃着疼痛不已的脑袋,眸光凄楚,“我是不是……伤害你了?”
荀久喉咙一哽,不知如何接话。
伤害她的那个人是扶言之,不是郁银宸,可现在受伤的是郁银宸,无论是胳膊上的剑伤、后脑勺的金簪刺伤,亦或者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心伤,全都是他一人来承受。
荀久看着这个样子的郁银宸,心中突然就生出了十分的不忍。
她不敢想象,倘若有一天自己真的集齐了六种材料将黄金剑打造出来,面对郁银宸,她要如何下得去手杀了他。
“对不起。”郁银宸没听见荀久答话,就当她是默认了,面色痛楚,神情懊恼不已,眼眶微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捶打着自己,恨不能这具身体就此永远沉睡过去不再醒来。
“郁银宸,我没有怪你。”荀久悄悄抹去眼泪,“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你或许不知道,你才是最可怜的人。
爱了这么久,你什么都没得到。
这两句话,荀久险些脱口而出,可还是忍住了。
她是荀久,不是凤息,她只有一个灵魂一颗心,那地方住了一个人,也只住得下那个人,除此之外,她再也给不了任何人多余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
“对不起……”郁银宸瘫软在地上,嘴里还在不住地道歉。
他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每次发作期间,他完全没有意识,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伤害了哪些人。
为此,他痛苦了五百年。
让他更加不能接受的是,昨天晚上的发作,竟然伤害了凤息的转世。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自己。
“郁银宸,你起来。”荀久蹲下身,亲手将他扶起来,看着他满身的累累伤痕,她心中不好受,低声道:“跟我们回去,我给你医治。”
听到荀久这么说,原本面如死灰的郁银宸仿若在虚无缥缈广袤无垠的灰黑色地带看到了一抹亮光。
他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西宫良人赶紧过来搀扶着郁银宸,本是因为他伤得这么深而觉得难过,嘴上却笑着调侃,“老神棍,你终于回来了。”
郁银宸偏头看了一眼西宫良人,笑笑没说话,任由他搀扶着,几人迅速走出王城。
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暖洋洋照在几人疲累了一个晚上的身子上。
站在王城大门外,郁银宸用手遮住额抬目望了望高悬于天的金色太阳,轻声一笑,“真好。”
荀久、扶笙和西宫良人迅速别开头。
郁银宸的一句“真好”,包含着太多对于光明的祈盼,包含着太多的死而复生意味,让人不由自主想到昨天晚上的扶言之,更想到扶言之所受的伤,全都是由他代劳的。
他没有得到凤息的爱,却承担了为爱入魔后的扶言之所带来的全部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