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从小院里出来,直奔书房而去。
方才他心直口快,说了那些话,可如今静下心来,又觉得不应该。
宋湘宁好歹是公主,他就算心里想得再多,都不该说的那么直白。
不过那日易钧对他说的话,着实有些道理。
他说公主从小便是被人锦衣玉食的养着,琴棋书画何尝没有人来教她,她若真的想学,先前的十七年早就够她学了,又何必要等到现在?
“公主说要练字,怕也只是个与你亲近的借口,依我看,你根本无需这般上心。”
当时易钧对他说了这番话,他只是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可今日看来,他倒并非是恶意揣测。
那日公主过来找他,说想要练字,他着实有些受宠若惊,甚至在想该如何做好每一步的计划。
不过如今看来都不需要了,她只是一时兴起,倒显得他的认真有些可笑。
虽然是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公务需要处理。
在进京考试之前,他的生活基本都是很枯燥无味的,每天只往返于书房和卧室,就连用膳也只是在书房里匆匆解决。他并非天资聪颖,只不过是比旁人更加努力,这才有了那样的一个结果。
他本来做好了为官之后日夜辛劳的准备,可一道圣旨下来,他成了公主的夫婿,空有个虚职,却毫无作用,就算他不去上朝,也不会有人过问。
勤勉了那么多年,如今一下子闲起来,倒还真有些怅然若失。
他明知道就算上朝也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却仍旧坚持每日准时去,也无非就是为了打发时光罢了。
每每下朝之后,他都无事可做,一天只能无奈地看着太阳东升又西落,觉得自己当真是虚度了光阴。
如果自己这一辈子只能这样过下去,他倒真宁愿当初没有高中状元,哪怕只能做个九品芝麻官,也总好过现在这样无所作为。
他踏进书房,走到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治国论,可是没翻看几页,便又放下了。
罢了,这些书看得再多,也终究是派不上用场。
他坐在书桌前,以手撑着额头,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沈诀直起身子,扬声叫那人进来。
敲门的是他的小厮,叫同和,他手里拿着一封信,放到桌子上,恭敬道:“大人,这是易大人寄过来的信。”
沈诀瞄了一眼信封上的字,果然是易钧的字体,他点点头,一边将信封拆开,一边道:“你下去吧。”
信纸足足有三页,易钧平日里话多,就算是写信也仍旧改不了那叽叽歪歪的毛病。
他前几日被皇上派去南边巡查,将旱灾一事做个收尾,估计写信的时候才刚到驿站。
他先是洋洋洒洒地诉说了一整页自己的辛苦,沈诀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毫不犹豫地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总算是有点正经的内容了,他说之前安置的那些灾民现在都已经恢复了井然有序的生活,这一次的任务并不重,他再过几天就能返程回京了。
在信的末尾,他提起了那个女子。
易钧临走前,沈诀交给他一张银票,要他务必转交给她,算作是从前救命之恩的回报。可是在易钧的信里,他却说那女子怎么都不肯接受银票,非要跟着他一起来京城。
那女子名叫赵仙媛,家里的人因为几月前旱灾都去世了,如今她无家可归,只期望能够在京城寻得一容身之处。
沈诀沉默地将信中关于赵仙媛的部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终于将信放到一边,自己拿起毛笔开始给易钧写回信。
赵仙媛于他有救命之恩,如果当初不是她,他可能早就死在了那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所以这个恩情他是必须要报的。
他回想起从前,那时他有心报答,赵仙媛也是一口就回绝了,想必她心里是存着几分傲气,不愿意接受他这样的直接给银票的报答。
他沉思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法子。
当初他中了状元以后,曾用皇上赏赐过的银两置办了一处宅子,后来他和宋湘宁在这座公主府里成亲,那座宅子也空了出来。
原本是计划着卖出去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买家,这件事便耽搁了下来,如今正好可以暂时借给赵仙媛住。
京城民风颇为开放,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对这些颇有门道,到时候他去求个人情就是了。
到时候帮着赵仙媛找到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差事,那也算是助她安身立命了,想必他这样回报,她也一定能接受。
第18章 这要是在宫里,谁敢给公……
第二日用过早膳,宋湘宁便踏进小厨房,久违地拿起了厨具。
自从上一次她给沈诀做了那一份蟹肉双笋丝,结果把他辣得眼睛都红了之后,她就再没有亲自动过手。
昨日沈诀拂袖去了书房,晚上回来未曾和她说过一句话,她自知心虚,也刻意低着头避开与他的目光接触,一直到今早,两人竟是连对视都没有过。
为了不让婆母担心,在正厅用膳的时候,她倒还是会像往常那样为他添菜,而他也是默不作声地将她夹进碗里的菜全部吃掉,除了两人没有一句交流以外,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不过沈诀平日里话就少,往往都是宋湘宁主动找话题,他只偶尔附和两句,沈夫人对此见怪不怪,而对于这一顿异常安静的早膳,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困惑来。
可宋湘宁仔细想过,觉得这样长久下去并不是个办法。
沈诀生性冷淡,那便由她来纵着他一点,不然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日子还如何过下去?
说起来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激烈的争吵,只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她先低个头,也没有什么的。
她是这样想的,可言笑却有些义愤填膺了。
她一边帮着宋湘宁准备各种食材,一边不满地嘟囔:“明明是驸马先冤枉公主的,为什么还要公主反过来去给他赔礼道歉?这要是在宫里,谁敢给公主这样的气受?”
宋湘宁闻言,下意识去看一旁的锦心,却见素来好脾气的她脸色也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