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强者才能当主人,强者才能决定规则和秩序。伶舟忍不住心想,如果他能快些变强,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也可以做主人,想抱着她就抱着她,想咬她就咬,不会再被冷待,也不用担心再被踢下床了?
桑洱并不知道伶舟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吁了口气,说:“我们已经离队有一段时间了,回去吧。”
说那迟那时快,远处有数道剑光,朝着这边飞来。四名修士落在了前方的草丛里,朝着这边走来,为首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快步走来:“桑姑娘,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这少年的名字叫梁貘,生了一张俊秀狡黠、未语先笑的娃娃脸。
他是这次前来围剿蜈蚣精的修士之一。不同于桑洱只带了伶舟一人,梁貘这次出行,身边还带了六个家族的修士,阵仗不小。
在仙道兴盛、仙门林立的后世,这样的家世算不上顶级。但在现在的世道,已经不小的阵仗了。
桑洱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来给藏宙开小灶的,面不改色道:“那只蜈蚣精实力很强,虽然已经毁了它的妖丹,但不亲眼看到它消亡,我始终有点不放心,就追过来看看。”
梁貘身后的修士有点怀疑:“那只蜈蚣精现在在山洞里面吗?”
“奇怪,那些小蜈蚣没跟来吗?”
“走,我们也进去看看。”
桑洱淡声道:“请便。”
他们这些修士,之前互不相识,因为同一个杀怪委托,才聚在一起。彼此没相处过几天,甚至连话都没讲过几句。他们对她的解释有怀疑,也很正常。
好在,那只蜈蚣精被吸血后,消散成风的速度会加倍。现在,应该只剩一排骨架了。光凭那几块骨头,是看不出来它死前当过几分钟的干尸的。
梁貘没有跟进去,比起蜈蚣精,眼前的少女,显然更吸引他的兴趣:“桑姑娘,刚才真的好凶险呢,你没有受伤吧?”
一边说,梁貘一边用他那双明亮的圆眼,一眨不眨地看桑洱。
在阳光下,桑洱的容色更为无暇细腻,不偏不倚,鼻头染了一缕暖金的粉意。这个世道,女修不多见。外表美丽又灵力高强的女修,总会比较引人瞩目。
桑洱看了他一眼:“没事。”
“那……”梁貘继续说点什么,一旁的伶舟突然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水囊,递给桑洱,问道:“渴吗?”
还真有点口干,桑洱顺手接过来,喝了两口。
谈话被打断了,梁貘仿若有点不高兴,抬眼看去,就是微微一僵。
因为伶舟也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阴沉而骇人,仿佛一头护食的野兽。霎时,一股汗毛倒竖的寒意窜上了梁貘的后颈。
“……”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吓到了,梁貘有点儿恼羞。
桑洱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暗涌流动。
水囊喝得见了底,她随手递给了伶舟,理所当然道:“去装点水回来,我还要喝。”
伶舟眉心一拧。他不想现在离开桑洱身边,却又只能听话,就接过了水囊,暗含警告地扫了一眼梁貘。回答则是对桑洱说的:“我很快回来。”
等伶舟消失在了荒芜的草丛后,梁貘轻哼一声,凑近了点儿,继续和桑洱攀谈。说着说着,他状若好奇地问:“桑姑娘,恕我冒昧,刚才你身边那个人,我看他和你形影不离的,他是你的道侣吗?”
似曾相识的问题。
在桴石镇生活的时候,跟着伶舟外出除祟的时候,这种问题,桑洱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她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有人这样问她。此一时彼一时,话语之间,两个主角的身份,恰好颠倒了过来。
桑洱轻声道:“不是。”
余光瞥见了树干后漏出了一角衣裳,梁貘视若无睹,歪了歪头,一派天真地追问:“那他是你的什么人啊?徒弟?家人?”
桑洱平静地应道:“都不是。他只是我的仆人。”
“什么?原来只是一个仆人啊。我还以为……”梁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又道:“不过,他的修为似乎并不如你。桑姑娘,你带他出来除祟,不担心到了危急的时刻,须得分神去照顾他?”
“仆人而已,我不会分神。”
数米之外,那株柏木的林荫之下,伶舟站在那里,表情有点僵,握着水囊的五指无声地收紧了。
“说得也是,厉害的妖魔鬼怪难找。仆人就满地都是了。没了,换一个很简单。”梁貘笑眯眯地应和,忽然,目光一转,看向了桑洱的身后:“桑姑娘,你家仆回来了。”
或许是出于幼稚的报复心理,他故意加重了“家仆”这个词。
桑洱循声回头。
伶舟无声地站在她的身后,目光有点晦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这么近的距离,他肯定听见了刚才的话。
但桑洱并未流露出任何心虚的情绪,神态坦然而冷静:“水装好了?”
“……”伶舟慢慢地走了过来,低沉地“嗯”了一声。
这时,走进山洞的梁家修士终于出来了,一个二个都掩着鼻子,连连摇头道:“都是蜈蚣尸体!”
“那只蜈蚣精确实已经死绝了。”
他们果然没有看出问题来。
大患已去除,又检查过附近山林,一切正常,众人回到了山道的石碑处。
这次,除了桑洱伶舟、梁貘和他家的修士外,余下的那两伙人,一边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修士,另一边,则是几个腰悬老葫芦、满脸皱皮的老道。
他们结伴回到山下,那座与山同名的城池——象麓城里。
这次的雇主,即商队的主人、那名姓宋的商贾,早早就在府中翘首以盼地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