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匆匆从前院儿回来,见得星檀在后院儿,方捧着手中书信递了上去。“娘娘,是国公大人的书信…”
星檀有些惊讶。阿爹为了避后宫谋政之嫌,是从来不会给她写信的。家中的消息都是往安德厚公公那边送,最先让太后姑母知道,若到紧急的方会让她知晓。
她接过那信件,却见信封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吾女星檀亲启。”短短几个字,足以说明这信件来得光明磊落。
星檀看向江羽,“这信,怎么得来的?”
“今朝奴才被陛下传去养心殿,信是陛下给的。”
“……”星檀猜得几分信中写了什么。若皇帝真帮她办了那件事儿,这无疑是让阿爹写信来,好让她知道结果。
果不其然,阿爹言辞恳切,信中所说,长孙家长子调往江南,接替阿兄修葺水坝。待阿兄交接公务之后,陛下方再有调任书函…
虽不是免责,也不是回京。可如今长孙家与阿兄绑上了同一条孤舟,便也没有再弹劾阿兄的道理了。
不得不说,皇帝这回举措恰到好处。并未袒护谁,却又免了一场朝堂上的口舌之争。
她连日来提着的一颗心,终是落了下来。
可再抚摸着信上阿爹的字迹,她忽的明白:有人来邀功讨赏,她总得有所感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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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宫的消息,比承乾宫来得晚。
入了夜,长孙南玉方收到家中托人带来的信。兄长落了把柄在陛下手上,要被调离京城,往江南接替陆家世子修葺水坝之职…
她冷笑了声儿,与姜嬷嬷道,“他们又有什么能办好的?还事事都怨在我身上?到底没一个省心。”
信纸被她一扬,送入了烛火苗儿里。稀稀拉拉一阵碎响,化作了灰烬。
那日母亲入宫探望,不问缘由便将她斥责了一遍。道是她在宫中养了祸害,拖累了朝堂上的父亲。母亲句句是道理,她无从反驳。
长姐大方得体,明事理,知恩惠。琴棋书画,样样比她要好。人死了,魂还住在他们心里,如今那些亏损和失意便处处往她身上压。
他们怎不看看自己的好儿子呢?此回帮信国公世子解了燃眉之急。那些弹劾之事,定是被陛下就此了结了。
如此想着,杯中茶水似也染上了一层不平与愤恨,被她咬牙一挥,稀碎落地,腐入地狱,方才能解恨。
接替来有盛的蓝公公,却入了偏殿里来,“娘娘,陆家小姐前院儿里候着,说是想见一见您。”
第30章 秋雨(5) 心好
午后, 养心殿因着秋风,透着几分清爽。
星檀被江总管引着入来殿内,皇帝却不在书案后。
江蒙恩微微顿足, 指了指后殿的方向, “陛下还在内殿,娘娘随奴才来吧。”
行入殿内深处,书香屡屡飘来, 不时有棋子落盘的声响。
星檀绕过屏风, 方看到皇帝盘膝坐在棋榻上,注目在棋盘上。她行去人跟前儿行了礼数, “桂嬷嬷做了些桂花糕, 臣妾拿来与陛下尝尝。”
皇帝不曾抬眸,话也没回。
许是手中的棋书太过珍珑, 又许是…有些生了脾气。
星檀看不明,便干脆不猜了。
食盒子撂在桌案上,她从里取了那盘桂花糕来,送去棋榻上的茶桌一角。又寻着皇帝对面的位置坐下, 捏着块儿桂花糕在手里,一同看起桌上那盘珍珑棋局来。
对面的人冷面如斯,一言不发。手中白子落下, 方又拾起一颗黑子,依着一侧的棋书, 看了半天,想了半天…
她是来谢恩的,怎知道人家并不想领情。
那桂花糕咬了两下,便被她整个塞在嘴里,打算着赶紧吃完, 便就寻个台阶下,回去承乾宫看画听琴岂不快活…
“皇后能否安静些…”
“……”星檀嚼吧着桂花糕的动作,忽地顿了顿。她好歹是名门出身,祖母再怎么娇惯,可也教导过吃食无声的习惯。
不是她不够安静,而是人家不想被她打扰。
对面的人只是抬眸一瞥,眉间不悦,目光很快又落回了棋盘上。
星檀干脆顺势起了身,“那,臣妾便不扰着陛下了。”正要作了别礼退下了。
皇帝却从身侧取来本册子,搁在棋案一角。“皇后不记得万寿节不要紧,礼部自会打理宴席。此回不作铺张,只与官眷后宫吃一顿便饭。这命妇的名册,由皇后看过,再送去礼部核对便是。”
“……”
有人不记得她的口味,她也不记得人家的生辰。
很是合理,很是公平。
心这东西,少长一点儿,便能百毒不侵。
星檀福了一福,方去接下那册子来。看名册这种活儿她不大会,承乾宫里,还有一位后补皇后呢…
“那臣妾过几日,再拿来与陛下过目。”
她说罢便做了别礼,提起一旁桌案上的食盒子,走了。
凌烨这才将手中的棋子掷回了棋筐里。
那抹背影渐渐消失在屏风后,很是轻盈。今日这身雪青的竹服,与她的肤色很是相称。方吃着那桂花糕时鼓鼓的腮帮子,似个活泼的小女儿,于他面前也是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