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摇晃晃,星檀将将揉着眼睛。
桂嬷嬷自外头进来,送来一盏热茶,却也与了她一封小信,“是江公公给的,娘娘。”
星檀见得那字迹,果真是江羽。读完信上的意思,方让桂嬷嬷寻了狐裘来,趁着皇帝还未归,她得出去一趟。
第46章 隆冬(3) 杀了
宫灯微弱的光, 落在东宫墙角下。许久未经修整,原本朱红的红墙,也已渐渐泛黄, 与墙角下丛生的枯黄杂草一道, 越发显得落寞孤寂起来。
桂嬷嬷提着宫灯,候着这处东宫小门外。门上的封条不知是何时不见的,方才她亲眼见主子进了去, 是依着江公公那封小信来赴约的。
这事儿倒是头回, 桂嬷嬷自也觉着几分出奇。有什么事儿,不能在养心殿内说的呢?除非事关盛家的往事…
桂嬷嬷如此想着, 心中已有些隐隐担心。这东宫荒废多时了, 阴森森的。唯有盼着江公公将主子护好了,早些将人送回来。
星檀对东宫并不甚熟悉, 依着小信上所说的,却也不难寻得那唯一的湖边小亭。
亭子里没有灯火,星檀缓缓走近了,方看到亭中立着的人。
江羽不知怎的, 已换上一身黑衣,几近与夜色融为一幕。见得她来,江羽已是一拜, “郡主…”
听得这声“郡主”,星檀方有些恍然, 仿佛回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候。在这皇城之中,他已经许久未曾这么称呼过她了。
“承羽哥哥,为何在这儿相见?”
她心中自也有些疑问的,只是小信中言辞恳切,请见她一面, 并非寻常。
“承羽是来与郡主辞行的。”他话中不紧不慢的,如此惊人的消息,好似十分平常。
星檀却是怔了一怔,这段时日她常住在养心殿,与他相见的时候并不多。他是什么时候决定要走的?为何这么急着走?这些问题她来不及考虑,更来不及问出口。
“是关乎承羽的身份,在宫中许已有所走漏。”
他将原因道了明,似不想让她多虑。
“你要去哪儿?”虽只是数月重逢相处,可她以为还会更久的。“是谁走漏了你的身份?如今情形要紧么?”
有太多的话想问,她只得挑着最紧要的。
江羽却抿了抿唇,笑道,“郡主无需挂心。承羽自会照顾好自己。要去的地方,承羽亦不便与郡主说起,以免让郡主惹火上身。”
“今日来,承羽只是想与郡主有个交代。若是被人问起盛家的事情,郡主只管将自己撇清便可,无需顾忌其他。”
见眼前的星檀神色依旧不安,他亦有些话堵在喉咙,无法道出。半晌,方听她重新开口。
“那…承羽哥哥,你自己小心。”
“嗯…”宫灯下,女子的面庞泛着一层柔光,早早退去了年少的青涩,却已嫁给他人为妻。从黑暗中爬出来的那些日夜,那曾是他心里唯一的明光,与腥臭的血液与腐烂的仇恨做着抵抗。
他早该走了。两年前宣王回京夺权称帝,翊王被发配西南,他便该不声不响地消失在皇宫之中。可老天却让他见到了新皇即将迎娶的这位皇后…
他只想再见见她…
后来,他偶尔也曾想过要带她走…
可他已经是个腐烂入泥土的人了。
“那江羽就此别过。此下避嫌,江羽便不送娘娘回去了。”
“好。”
星檀持起宫灯,方见他转身离开。这皇城冰冷,她原以为他会陪在她身边更久的。那道谦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似藏着许多她仍不知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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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殿烛火通明。暖炭香炉,美酒佳肴。
边境战乱,大周连月来并不太平。而皇帝今日宴请重臣,又宣了华庭轩的歌舞,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几个低官阶的侍郎,还未察觉得异样。成群地起身来与上级敬酒,殿内的气氛,这才缓和了些许。
长孙谦与宁志安,却对皇帝的行径有所猜测。战报提及,京城中藏着西南乱匪的奸细,皇帝今日,许是要有所试探了。
果然,歌舞尚未完,一行东厂锦衣卫气势汹涌,从殿外进来。为首一人与皇帝一拜,“陛下,那奸细已了落网。”
嘻嘻索索的哗然之声,顿时在官员之中蔓延开来。宁志安与长孙谦尚且沉稳,只静等着皇帝的意思。
“压上来。”
皇帝话出,殿内顿时一片安静。却见锦衣卫压着一红袍的内侍入了殿来。那内侍身形颀长,即便被人压着,也一身恭谦之气。
宁志安见这人不过几回,却也一眼认得人来。稽山祭天之行,此人便一直陪在皇后身侧。岂不就是那位江蒙恩的义子,江羽?
可不知为何,东厂用黑布蒙着那人的头,叫人见不得其面容。
东厂的人,将奸细的罪行当众述说了一通。殿内骚动再起,只一盏茶的功夫,皇帝便命人将那奸细再压了下去。
大殿内已然鸦雀无声。
宁志安先起了身,“恭喜陛下,拿下奸细。臣觉得,许还得详细审问那奸细,不定在京中尚有诸多同党。”
宁志安抖着聪明,凌烨只复了一句:“宁卿家说得有理。”
方那一场好戏之下,在场官员的一言一行,都被暗处的锦衣卫记录在案。华清从那芬芳坊亦早查得朝中有几个可疑之人。便就等着宴后,将人都留在宫中,一一详细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