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上平稳行驶,元熙频频从后视镜中打量他。一段时间没见,他看起来更清隽了些,眼睛也因此显得更深邃忧郁,下巴上的胡茬不见踪迹,整个人打理得清清爽爽,又恢复成过去那个优雅英俊的富家公子,且多出几分超越年龄的成熟感。
骨折的手臂不再吊在身前固定,应该康复得不错,但刚才开车门的时候仍是用另一只手开的,大约还是不太方便。
她其实还是想跟他说说话的,可现在无论她开口说什么,都会被当做别有用心吧?
聂尧臣知道她从后视镜看他,他其实也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看她几眼。
她戴了一顶棒球帽,大概是为了伪装,怕他还没上车就发现她不是肖灼,直接掉头就走。
她以前也时不时会帮他开一开车,通常都是他应酬时喝了酒,还有像上回那样去酒吧借酒消愁,特意让她过来接。
她开车很小心,跟她平时工作的风格很像。
车里放的音乐是他喜欢的蓝调,声音不大不小很适中,不像肖灼喜欢默认播放热闹的电台,他经常嫌吵让调小一点,可调太小了放歌又听不到。
她在身边,那种妥帖感就又回来了。可他心头却是惶惶的,下意识的认为这种妥帖都是假象,并不是他真正会拥有的。
到了公司楼下,他刚要开车门,元熙说:“等一下。”
两人终于说了上车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
他缩回要打开车门的手,以为她是有话要在车上说,却没料到她很快下车,绕到他这边来替他拉开车门。
他坐在车子里仰头看了她几秒钟。
她戴着棒球帽,大衣盖住了蔓延到膝下的长裙,白色球鞋,温柔干净得像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在上古集团本部上班是见不到她这样的装束的,那时她跟所有精英白领一样,穿有领有肩的秀气衬衫,端庄的铅笔裙和高跟鞋。
技术中心则是另外一种自由奔放的风格,她相当懂得“入乡随俗”。
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他们第一次在公司以外的地方见面,她也是背着个双肩包,仿佛漫无目的地走在半山道风光最好的地方,手里拿着自拍杆走走停停的拍照。
他以为她只是个爱美又热衷自拍的小姑娘,可原来她是在描摹和寻找记忆中的花园。
那场相遇是谋划好的,所谓的二见钟情,他是见色起意,她是别有用心。
他终于从车上下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还要去停车,技术中心的停车场九拐十八弯,她这样的新手应该要花不少时间。
然而她准时进入办公室,进来之后就跟周围的同事打招呼,已不像是第一天到这里上班。
看她坐下去,摘掉了棒球帽,长发落在肩上,竟然剪短了不少。
她将散落的头发扎起来,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她向后抬起的手腕,一根皮筋在她手指间翻来翻去。
等回过神来,聂尧臣才意识到自己倾注了太多注意力在她身上。
他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力道大了些,发出乒乓巨响。
早到的员工们都有些诧异地看过去,猜测发生了什么导致老板大清早的就心情这么不好,居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要知道,从聂尧臣到技术中心任职的第一天,他就召集所有员工说,除了会客和开会,他的办公室门永远向所有人敞开,不会关闭,任何人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到办公室跟他聊。
今天……似乎破例了呢?
第93章 亲到了他的嘴角。……
逃避的后遗症就是该做的事情全部堆积如山,表面的井然有序全凭员工们的惯性。
聂尧臣邮箱里躺着四千多封未读邮件,这还是已经处理了几天的成果。
他对比翻看着手头文件的时候,有人进来,在他桌上放下一杯咖啡。
咖啡的香气都能让他辨别出冲咖啡的人是赵元熙而不是那个分不清蓝山和意式的肖灼。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元熙问。
她不卑不亢,每天看他工作劳累的时候都会趁机问这个问题,自然得仿佛其他员工例行汇报工作。
说是恢复职务,但来到技术中心的这几天,她并没有具体的工作内容,因为聂尧臣压根儿就没给她安排。
他大概就是想这样晾着她,让她知难而退。
但工作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她每天中午给同事们订午饭,下午又统计加班人数订加班餐。技术中心大部分做技术出身的工程师只知道她原本就是总部秘书处的人,并不清楚她现在的权责,以为就是老板带过来为整个中心服务的人,都乐得享受她这份体恤,倒是相处得非常融洽。
当然她仍不忘给办公室里的老板端茶倒水,但反而像是顺便而已。
直到这天午餐时间都快结束了,听到有人抱怨打印间的复印机又卡纸,叫元熙去看看,她二话不说就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就走。
聂尧臣蹙了蹙眉头。
他特意从她工位边绕路,低头看了看桌上她没吃完的午饭。
居然不是轻食沙拉,而是有肉有蛋还有个碱水面包裹着的三明治。
她最近似乎胖了一些?
而且非午餐时间也总是在吃东西。
打印间里机器拆开露出内芯,赵元熙跪在地上偏着脑袋往卡纸的地方看,一只手伸进去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