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霓想的是没错。隔日一大早,唐高裘就把她叫了过去,旁侧敲击地问她知不知晓昨日夜里发生了什么。她冷静地按照原计划答,昨日入夜就早早睡了。她这位徒弟就睡她的隔壁屋,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唐高裘又同她说,昨日发现被闯入之后,夜巡的弟子在后山断云崖发现了一套不属于唐门弟子的衣裳,红黑相间,缀以暗纹,问君霓认不认得。
红黑相间?她想起那日同秦蔚澜一起掉下贺城外的悬崖,正好在崖底捡到了天罗卫地支刺客的尸首,也是身着红黑色相间的劲袍。
莫非,天罗卫的人也混进来了?
若是天罗卫已经出现在了唐家堡,那也就是从侧面说明,朝廷背地里也许是对唐门有所打算。
她想了想,便还是回答不知道。若是真的说出来,怕是秦蔚澜的身份也有暴露的危险······倘若是让唐姥爷知道,她帮着外人潜入了唐门,那她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了。
“君霓。”唐高裘望着她,眼神中的精明,好像是要读透了面前的君霓一般:“你还在念着陌儿吗。”
心又像是被抛到了空中一般,漏跳了几个节拍,被扯得生疼。她答道:“师兄······师兄······其实我才是应该被逐出唐门的那个。”
唐高裘叹了口气:“君霓啊。那日你回唐门的那天,我便同你说,你不应该回来的。唐门不是你应该留恋的罢。至于你师兄,那也应该是有属于他应该去的地方。很多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中的那样。”
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样?难道还有其他的,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先下去吧。”君霓还想再开口,可是见到唐高裘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只得点头答应,便从殿内退了出去。
返回到住处,一五一十地同秦蔚澜道出。他听完也是沉默了良久,取下脖子上套着的玄冥指环,细细打量起来。
目前二人的局面也十分被动,一方面要暗地里寻找,另一方面,他们也要查出昨晚在他们之后的不速之客,究竟是什么来头。
眼下,依旧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令人焦灼。沉思良久,他开口:“你之前说,那个被毁的书库,你还从里头带了一本小书出来?”
君霓回:“是的。不过那本书我我早就翻过了,记得很清楚,里头是没有提到什么关于‘玄铁’、‘玄冥指环’之类的事情,整本书讲的是机甲造器相关。”
他点点头,那意思是还是要再亲自看看那本书。君霓只得回房又找出来给他。
的确是如她所说一般,这本最后遗存下来的书,详尽介绍了一种翼装的飞行器的制作方法,但是的确是丝毫没有提到二人感兴趣的。
把书还给她,他道:“你说,这诺大的唐门,我们该去问谁呢?”
她想都没想,便是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要是真的想寻到,不如直接去问叔姥爷好了。真要是这么论起来,他不知道,也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秦蔚澜听到这话,似灵光一闪般。她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便是抢先开口道:“打住,这你不用想。叔姥爷的住处可是全天都有专人守卫着的,还有不少机关,怕是你还没有摸进他的房间,就已经被乱箭捅成马蜂窝子了!”
“既然如此······那便是只好再去一趟书库了。你觉得如何?”
“去书库?”她有些惊讶:“那之前已经被烧过了一轮,后来就被封了起来。想来也不会再剩下什么东西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泻了气,只得道:“好吧。那今晚再去书库探探。”
外人看唐门,只觉得那是个诡秘又不按理出牌的门派。远离中原,但是又不像西域一样的那么遥远。
曾经的唐门也曾有过那么雄霸天下的时刻,成为武林中,茶桌上,口耳间议论的话题,但是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转瞬即逝地,又告别了所有人的视线。
望不尽的山路,流淌着的浑黄江水,就和巴蜀儿女一起,在平静而隐秘的一隅,生老病死,历经万物轮回。
秦蔚澜时常在想,其实巴蜀,还真是个好地方。远离烦扰的一切,巴蜀的子民,过着与世无争自安自足的生活,倒是也不错。说实话,其实是有些羡慕的,又或者说,江湖上的这些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的,快意洒脱的一切,他是羡慕的。
这么一个好地方,不应该与纷争扯上关系才好。他这么想着,脚步却不敢慢下来,跟上前头君霓的步伐。
二人来到靠近断云崖附近的一栋角楼前。夜半月生,楼前仍然是有三五弟子手执兵刃守候着。她是料到了会加强守卫,预先将隐鸠中的银针涂上了一些麻服散。手起针落,守卫纷纷晕倒在了地上。
秦蔚澜这才赶上她,气喘吁吁的。她看见他面上只蒙上了一块黑色纱巾,便低声嚷道:“怎么不把药给涂上了?”
“那药实在是太恶心了。总得要给我歇歇吧。再说,也得省着点用,之前带的不剩多少了。”
她点点头。还得想办法再去配一些药膏才行:“两个时辰轮一班。满打满算,咱们得在下一班值守到来之前离开。跟我走。”
门被推开,似老妪低鸣般的嘎吱声。扑面而来一股陈腐的味道,还混合着隐约的焦黑,呛得他有些难受。
火折擦亮,她四处打量着眼前这个地方。说是个书库,其实就是个破烂的房间。加上之前经历了大火,许多东西烧得面目全非,后续也在无人清理,光靠看,几乎也辨识不出什么来。
回忆涌上来时,君霓的心,是凄楚的凉。
当时,当时师兄发现潜入进来的是她,先是惊讶,而后是无可附加的愤怒。也是猜到了她为什么要铤而走险,违背门规寻求偏门之道。
他说只要她回去,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让她以后安安心心,潜心修炼,少放些精神在妒忌之上。她哪里肯。二人争斗之间,火就这样烧起来,越烧越旺。
“快走!别管我了!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此事与你无关!”
那时候,如果她真的把怀中藏着的书交出来,老老实实的跟他认错,是不是也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
“这儿”秦蔚澜低声喊她,算是把魂儿给她喊了回来。
他半个身子贴在墙边,轻轻敲打着,似乎是在听着墙后头的动静。君霓看着这面墙与其他都没有什么区别。只听见他又问道:“当时,被烧的就只有这个厅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