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这幢三层别墅的大厅内,气氛多少有些寂寥。别墅主人的遗像供奉在尚未撤去的祭坛上,大厅四周则装点着诸多的黑缎白纱。
大厅正中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素衣女子,她眉目清秀,身姿娇好,虽然已过了芳华之龄,但颦笑之间仍透露出独特的气韵。一个半大的男孩依偎在她身边,他们都在用略带迷惘的目光看着坐在沙发侧位上的一个三旬年纪的男子。
那男子正是阿华,他的身体坐得很直,腰臀也只是半搭沙发的边缘。这副拘谨的模样和他这几天在外界的威风大相径庭。
不管他获得了怎样的权势和地位,只要他来到这幢别墅的时候,他就只是一个仆人——十多年前,阿华第一次见到邓骅的时候,他便牢牢的记住了这句话。
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邓骅的遗孀孤子,在外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一对孤弱无助的母子罢了,但在阿华眼中,他们却是自己的主人。面对主人,他永远都要保持一种谦卑的姿态。
“你好像有点累,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吧?”邓妻对阿华说道,语气淡淡地,像是在问候一个非常亲近的家人。
“是有些忙——不过终于都忙完了。”阿华一边恭恭敬敬地回答着,一边捧出几份打印好的文件,用双手推放到邓妻面前的茶几上。
女人把文件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她还没有习惯那些条条文文的东西,便又用依赖的口吻问道:“这是什么?”
“股份转让文件——”阿华解释说,“我已经收购了凌总和蒙总生前所持的公司股份,现在龙宇集团的所有资产都属于您和小公子的名下。”
邓妻先是笑了笑,欣慰而又释然,不过她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我对公司的业务一窍不通,邓箭又还小。这些资产在我们手里不要糟蹋了才好。”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会聘请最出色的职业经理人来打理公司的业务。您只管培养小公子好好上学,等他学成之后就可以接管公司的业务。”阿华说到这里,却见主人的眉头仍未舒展开,便又补充道,“您放心吧,我会管好那些人的。只要我活着,龙宇集团就永远姓邓!”
邓妻看着阿华,似乎品出了对方话语中坚定而又凶狠的意味。片刻后她转过头拍了拍身旁的邓箭,柔声道:“儿子,你先上楼看书吧。妈妈和华哥再说几句,一会就来。”
邓箭点点头,起身向楼梯口走去。阿华也跟着站起来,微微躬着身体目送对方离去。
“你坐下吧。”邓妻招呼着阿华,“我们当你都像自家人了。我和邓骅脾气不一样,你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大的规矩。”
阿华口中答应着,但直到邓箭的身影消失之后,他才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邓妻又开始翻看手里的那几份文件,这次她看得很细,直到五六分钟之后才把文件放下。然后她转目向阿华凝视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对我说实话吧,凌恒干和蒙方亮,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华的目光微微垂了一下,默然看着自己的脚尖。他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在主人面前撒谎,他必须筹措一个合适的措辞。良久之后他抬起头来,郑重地说道:“他们都想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会死。”
邓妻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或许我不该多问的……邓骅以前总是告诫我,该男人去处理的事情,女人不要管。只是很多事情,有因就有果,我一直都相信……可他从来不听我的……”说道这里,女人的声音有些哽住了,她看着不远处邓骅的遗照,泪眼朦胧。
“我的命本来就是邓总给的——”阿华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只要是为了邓家,不管有什么样的果,我都认了。”
看着对方那坚定的表情,邓妻知道自己已不可能改变这些男人的行事方式。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忽然又说道:“把你的手给我。”
阿华愣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不过他还是遵命抬起右手,伸到了女人面前。
邓妻从自己的右手腕上掳下一串佛珠,然后轻轻套在了阿华的手腕上。“记住我的话吧。”她最后又嘱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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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七日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阿华躺在宾馆的床上,他微微闭起双眼,呼吸急促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