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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讯:津市气象台发布暴雨蓝色预警,预警区域:北城南部、津市中南部等地的部分地区。受冷暖空气共同影响,预计未来24小时预警区域内雨量可达50mm或以上,局地有大暴雨(100~200毫米)。请有关单位和人员作好防范准备。”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电台主播声音,正在插播这条新闻,简南对数字不敏感,但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滴,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只穿了件裙子的简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距离她从山里回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应该回来的。
医生出来,拉下口罩,面色难看:“我们尽力了,但是腿上的伤太重,接下来尽力做物理复健,希望有奇迹发生,至于身上其他的伤,问题不大。”
“那,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麻药退了,就可以了。”
简南连声道谢,电梯门开了,几个护士推着手术推车冲了过来,为首的护士长大喊道:“腹部中枪,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休克,张医生马上就来,李医生你先进救护室进行止血抢救。”
盖在伤患身上的白色床单满满血迹,不要钱洒了一片似的,简南这一天见过了太多,早就没有任何不一样感觉,平静地正欲转身下楼去看甄客,手术推车经过身边时,那人的手无力滑落,一声脆响,有东西骨碌碌滚到了简南脚边,挡住了她的去路。
简南低头,蒙蒙地慢动作回放似的速度蹲下来,盯着项链上的坠子看得出神,半晌,啪嗒,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地上,一滴泪足有千斤重。
……
“你愿意嫁给我吗?”
“好啊好啊~”
……
身后是医生和护士商讨救护计划,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声音渐渐远离,简南缓缓回头,手术室的门关上,严丝合缝,红灯亮起。
她还没来得及,再看他一眼,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有人走过来,高大的阴影将简南完全笼罩在他的控制范围内,简南连头都没回,便知道来人是谁。
她提起了勇气,试探道:“还是没来及救他吗?”
“抱歉,来不及了。”
“那刀疤和光头他们呢?”
“死了。”
“哥,你说,他会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吗?”
身后那人沉默了很久,才反问道:“你希望他,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是吗?”
简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再也问不下去了,“是。哥,你一向直觉都很准的,你帮我猜猜看,好不好?”
“我说不好。”
她蹲了下来,抱住自己,放声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她被来人拥进了怀里,拿着一如既往的问题肉,安慰她道:“不要哭了,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哥,他要是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的。”
她不愿意说出那句‘不会原谅你’,但,手术台上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意外,人为,哪怕只要有一点点的异常,都会直接夺走那人的生机。
她只能赌一把,赌白月笙,她的哥哥,还在乎她的感受。
“哥哥,对不起,我太过分了,我真的太过分了,你骂我吧,不要再当我是你妹妹了,我根本不配成为你的妹妹。”
白月笙搂住了她,安抚着在自己怀中哭得奔溃的女人:“傻南南,哥哥永远不会怪你。”
……
风雨过后总有彩虹,可事实,是,风雨过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几十年不遇的大暴雨,席卷了整个津市东南部,洪水肆虐,地势低洼处的房屋几乎被摧毁,堵住了各大交通要道,救援车进不去,伤患出不来。
镇医院的急救室彻夜未歇,灯红通明,人声鼎沸,竟然不像个冰冷清净的医院,倒像是热闹的菜市场,李功的车在路上陷进淤泥里出不来了,只能冒着大雨徒步赶回了医院。
他见到简南的时候,有点不敢相信这还是之前那个坚强沉稳的简小姐,像个破布娃娃,毫无生机地被人随手丢弃在垃圾堆里。
然而白总也在才是真的令李功分外惊讶的,他不是去找秦总了吗,那么他回来了,秦总呢?李功走近了些,他几乎要脱口而出的u盘拿到了,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护士走过来,看了看全部聚集在这里的几个人,问道:“住院部311的甄客是不是你们送过来的?”
“是。”李功看那边的两个人是没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了,便跟护士聊了起来。
“甄客的情况怎么样了?会死吗?”
“不会,他虽然伤得很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你们最好派个人过去看看,因为等会儿麻药时间过了,病人醒过来的时候,需要有人在旁边照顾。”
李功看向简南,发现她双眼无神,茫茫然地死盯着救护室的门,手指不自觉的扣着,已经抠出血来了。
“我去。”
“那你跟我莱。”
两人正要进电梯,急救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来,护士冲出来大吼,扬着手里头的白纸黑字,问谁是家属,需要签病危通知书。
简南的脸几乎要白的透明了,抓着椅把晃悠悠地站起来,抓住了护士,一副全立志全然崩溃的样子,李功看她咬牙忍眼泪,竟第一次生出这人真可怜的念头来。
“你说,什么?”
“病危通知书,伤者腹部中枪,失血过多,而且伤者原先的身体状况就不好,病危通知书并不代表就一定没有希望,我们的一声还在努力!”
病危通知书,哈哈,病危,秦厉北那么强悍到逆天的人,怎么会有一天,竟然要用上病危这两个字呢?她明明想哭的,眼泪都憋在了眼眶处打转,可是无论如何,就是流不出来。
“我不签!我死也不签!”简南抢过通知单,一把撕了,手一扬,犹如天女散花般,纷纷扬扬地飘了漫天。
白月笙从背后宝珠了她,扳过她的脸,心疼到:“你不要这样,南南,你不要这样。”
“呜呜,呜呜,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他欠我的都还没有还!”
“南南,你安静会儿。”
白月笙双手圈住了简南,看向一边懵逼的小护士,眼神狠厉:“给她打镇定剂。”
“不!我不要!哥!我不要!我要见秦厉北,我要见他!”
简南奋力扭动着身体想要从白月笙的禁锢中逃脱,可她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又在山里跑了大半夜,早已饿得脱力气,此时完全没有可能挣脱得开白月笙的钳制。
“哥,让我见见他。呜呜呜……我要见他……”
她回来后,感情便很少外露,每次面对外人,总是将那些悲伤愤怒痛苦喜悦哀愁的各式各样的情绪收敛在强装坚硬的躯壳之内,假装不在意不在乎,像刺猬竖起了尖刺,来保护自己。
然而在秦厉北很可能会死,永远离开,再也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生气不会高兴,甚至连那双她午夜梦回都心心念念的星光眸子,再也不会睁开了。
“我不要他死,哥,我不要他死,我想看他活着!”
“好,好,我知道了,你想让他活着,南南,哥知道了,你想让他活着。”
白月笙说着,一个手刀劈了下去,简南便软绵绵地瘫在了他的怀里。
李功怔愣,白月笙江人抱了起来,对他说:“安排一个病房,还有,找人来打葡萄糖。”
“你?”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
白月笙的气压实在太吓人,李功只能照做。
安排好了这一切后,白月笙看向李功,冷眼道:“你守在在这里,她要是有醒来的迹象,就吩咐护士再来打一针镇定剂。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踏出这间房间一步。”
李功冷笑:“你或许不知道,我不是你的属下,没有必要听你的吩咐。”
“我知道你没有必要,但是我有办法在你拒绝我的要求之后,让你在津市呆不下去,李功是吧?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男人能调出那么多的杀手来围剿秦总,而且他连简南都下得去手,李功确认,这个人十分危险,甚至比秦厉北还要危险。
“你这么对简小姐,不怕她醒过来之后,恨你吗?”
“恨?哈哈哈哈!!李功,你这个问题,真的很有趣,我见过那么多人,你是第一个问我,我对南南做的这些事情,她会不会恨我的人。”
“你不怕?”
李功反问,他看得出来,白月笙很喜欢简南,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肯定会想要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看,就算在她面前不小心踉跄了一步,都会开始思考自己的形象是不是不够帅了,他不信,白月笙这种人,会不在乎。
“怕?我很怕。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南南拿失望的眼神看我,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包括毁掉这个世界。”
“你太可怕了!”
“哈哈,怕我,那就对了,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
白月笙已经走到了门口,李功抛出了他最后的一个疑问:“你准备,对秦总做些什么?”
“南南想要他活着。”
李功突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希望:“那么,你不会再对秦总出手了?”
“不,南南想他活,那么,我一定要他死。”白月笙偏头,视线落在了定灯投射下的,李功的身影。
“没有人,够格和我分享,南南的心。”
……
简南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手背上插着个针管,另一只手臂也是酸麻疼痛的厉害,周围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气味,她知道自己在哪儿,但是对于之前经历了什么,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她好像是遇见了什么撕心裂肺的痛苦,然后就晕了?
周围没有人,黑乎乎的,连一盏灯都没有,简南靠着床头,爬了起来,哑着声音喊人,可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应她。
简南掀了被子下床,扶着墙壁一点点地往外边挪,她的潜意识里面,有道声音在告诉她,你应该上楼,去急救室,那里有个人在等你。
可是,是谁呢?想起来竟然会那么心疼?
走廊外面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安静的可怕,走廊天花板上的顶灯,忽明忽暗,闪烁不停,猛地跳了一下,还会发出刺耳的声响,此情此景真的是像极了电影里面世界末日的场景,简南心里很是害怕,她害怕走到尽头,推开门,还是没有活人,偌大的空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长久地,寂寥而悲惨地活下去。
突然,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简南愣住,等到看清楚来人样子的时候,几乎要喜极而泣:“李功,你在这儿啊?”
“你醒了?怎么会?”
李功看起来十分的惊讶,完全没有看到她醒来后的惊喜,好吧,李功天生不苟言笑,或许这就是他的本性,简南笑着迎了上去,结果脚下走太快,又没有了墙壁的支撑,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简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李功,我问你哈,楼上的急救室里面,是谁在那儿吗?我怎么记得我要去那里的,但是我又记不得,我究竟为什么想要去那儿了,那里是谁在等我呀?”
李功纠结,为难,他不禁想,这时候若是大顺在这里,会怎么做,会做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李功,你大可以告诉我的,我不要紧的。是不是,我认识的什么人,进了急救室?”
简南将自己能想到的人都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最后落在了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