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瞧着姝晚的神情,不紧不慢的开口:“既如此,那人便留在府上罢,现下有两个选择,既然是砚儿的救命恩人,国公府便不会亏待了你,要么刘妈妈收你作义女,我为你择一良婿,风光出嫁,要么留在府上做砚儿的通房,你的出身虽不好,但好歹是清白人家,待砚儿成婚后,做个良妾还是可以的。”
“你说呢?”徐氏把话投递给了姝晚。
国公爷在一旁附和的点点头,沉着脸:“镯子我已然放回了库房,既然是御赐之物,不可随意赠予。”
闻时砚看了眼姝晚的手腕,淡淡的点了点头:“父亲教训的是。”,国公爷瞧着他认错的样子稍稍满意了些。
三人的视线落在了姝晚身上,姝晚则死死地攥着膝盖,原本就撕裂的伤口再度受伤,血迹沾染在了她白玉般的指尖,姝晚面色惨白,想哭却已然麻木。
原来都是骗局,都是骗局,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骗她啊,姝晚不合时宜的钻了牛角尖,不解的想,反复的想。
为什么要骗她啊,正如徐氏所言,她家境贫困,还带着两个弟妹,闻时砚图什么呢?
图她傻,图骗她好玩么,姝晚垂着头想。
身上寒冷之意愈发重,姝晚手背上泛着淡淡的紫色,冷意游走在四肢,外头乌云聚集在了一处,呜呜咽咽,仿佛要下一场秋雨。
原先亮着的天色也暗了下来,时候已近傍晚,国公爷面色已然不耐,徐氏也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姝晚竭力忽略心间的梗塞之感,扯了扯嘴角,便闻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响起:“自是通房。”
第24章
姝晚缓缓地抬起了头, 琉璃似的眸子瞧不出一丝波澜,是了,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她选择, 该滚还是该留下从来都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
徐氏眼光闪了闪, 罢了,留下便留下,左右也不过是一个通房,掀不起什么风浪, 若是把人赶走了,传出去国公府容不下人,也是对府上的姐儿名声有损。
随即徐氏摆出了架子:“既如此,你便留下来,以后伺候在世子爷身侧,谨言慎行,恪守规矩。”
姝晚未言语, 攥了攥手心, 强撑出笑容:“是。”, 徐氏对她的态度斜斜觑了她一眼,觉着还得再敲打几句, 免得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闻时砚垂了眼皮瞧了她一眼,“母亲, 时候不早了, 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您早些歇息, 明日我便去沈府登门致歉。”
低低的嗓音还是如平常般平淡无波, 冷然肃穆,落入姝晚耳朵里, 却犹似利箭般叫她心间一紧。
徐氏懒得与她计较了,疲惫地揉着额角,一旁的国公爷也未说什么,自己这个长子一向毋须他操心,总能把事情完美的解决,哪怕偶尔犯些小错也无伤大雅。
他敲打了闻时砚几句便离开了,徐氏也未跟着出去送人,只是瞧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
“母亲,孩儿先告退了。”,耳边传来闻时砚的声音,徐氏淡淡点头,姝晚由刘妈妈带着两位女使扶着出了门,路过闻时砚时,姝晚再度抬起了头,可闻时砚却始终不与她对视。
面上隐隐约约的满是不耐与烦躁,姝晚便垂下了头,不再瞧他,与他擦肩而过。
桑宁居也在他们回来前叫人仔细打扫一番,添置了些东西,不过比起其他院子来说还是简朴的很,姝晚被扶进门后,一道声音急切的轻唤响起:“娘子。”
姝晚缓缓抬眸,明荷一脸焦急担忧的瞧着她,“娘子,他们把我从宅子里调了过来,邹妈妈他们被发配到庄子上了。”
姝晚眨了眨眼睛,嗓音微微哑:“你知道此事?从最开始便知道?”她连质问都是这般细弱无力。
明荷有些心虚,视线乱瞟,点了点头,眼下这个情况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是,娘子恕罪,明荷也是听命行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姝晚自嘲一笑,果然,只自己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被耍的团团转,难怪他总是瞧不上自己,挂在嘴边总是说没规矩,原是他们二人本就云泥之别。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姝晚咕哝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反问,明荷摇了摇头:“奴婢们不知,世子爷行事总有他的心思,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娘子,您受伤了,奴婢去给你叫大夫。”明荷眼尖的瞧见了她的膝盖,顿时要往外跑去,姝晚拦住了她:“别去了,那边有药,上一些就好。”,外面乱的紧,恐怕没人顾得上她。
明荷只好把人扶在了凳子上,拿着药给她清理伤口,瞧着狰狞的伤口,明荷红了眼睛,心疼的紧,她伺候姝晚这些日子,晓得姝晚是个没心眼儿的,良善之人,待她也很好,可现下明荷只觉自己是国公府的帮凶,帮着坏人骗娘子。
“娘子莫怕,明荷从前在国公府秦姨娘的四姑娘身边当过几日差,虽是个外房婢子,但还是有些人脉在的。”
姝晚不说话,只是呆呆愣愣的,明荷瞧她这样子生怕她是受了什么刺激,着急的紧,不停的与她说话,说芸姐儿,说寒哥儿,但她避开了闻时砚。
姝晚浑浑噩噩的被明荷扶在了床上,她脑子现在乱成一团,犹如毛线般缠在一起,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伤心,亦或是疑惑、难堪。
夜里,姝晚便发起了高热,明荷未察觉,生生拖至天亮才发觉,人已经昏迷了过去,叫也叫不醒,这一躺便躺了两日。
“世子莫担心,娘子这是受了凉,邪风入体引起的风寒,再加上心情郁结,待草民开个方子一日三顿按时喝便好。”一白发老翁站在屋内,边提笔边对着一旁的闻时砚说。
闻时砚整个人都有些阴郁,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明荷大气不敢出,却瞧不出世子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闻时砚送走了大夫,瞧着明荷恨不得低到地上的头,淡言:“桑宁居人实在少,去找刘妈妈再拨两个人来伺候,有什么事去墨砚堂寻我便是。”,不待明荷应声,他便撩开帘子离开了桑宁居。
就这么走了?明荷又惊又怒,分明先前在宅子里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世子爷虽说不上关怀,但起码是有一丝温和在的,现如今人到手了,进了府给他做通房了,立刻变了副嘴脸。
明荷为姝晚感到不公,原先觉着以往世子爷骗娘子只是身不由己,起码是有几分真心在的,如若不然费这么大劲是为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但她到底是个下人,除了心中惊异与同情,无法为姝晚讨个说法。
闻时砚从昨日起浑身便围绕着阴郁与烦躁,心中漫上了一股事情脱离控制的感觉,姝晚瞧他的那一眼一时时竟不敢与她的眼睛对视。
他出神的往府外走,徐氏已然在马车上候着了,原先说好了的是他一人去,但徐氏到底不安心,早早的起了身备了礼与闻时砚一道儿去。
马车上,徐氏坐在主位瞧了一眼闻时砚,“人如何了?”,她开口问。
“并无大碍,只是着了凉。”闻时砚言简意赅。
“叫人送些补品去,莫传出去国公府苛待了人,连个通房都容不下。”徐氏叮嘱。
闻时砚敷衍道:“是。”
嘉善侯府上也是一派肃然,气氛不大好,连一向总是带着笑意的蒋氏也沉着脸坐在上面,冷冷淡淡的,并未主动开口与徐氏寒暄。
至于闻时砚与她拱手问安更是当作未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