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和女孩,两只手无意间碰到一起,慌张地一触即离,却都记住了各自的体温。
有一天秋沅终于得知,原来他从前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她。每一次的帮助和解围,都不是出于巧合。
而她呢。
秋沅心尖融融起热,觉得周恪非是好的,善意又安全的,也是令她心动的。那种感受来得那样的快,不给她任何准备时间。
再看向周恪非的时候,胸膛里充胀着隐秘的酸涩,如此强烈的知觉,几乎要化为疼痛。
多年之后,对他的感觉依然如故。
这天周恪非又来店里等,然后陪她回家。灯关上,人拥合在一起。如此自然而然,身体的弧线相楔,近乎于密不可分。
她一边与他深深地接吻,一边将手伸到床头柜的抽屉里,摸找了一圈,没找到。
周恪非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望见空空如也的抽屉,也明白过来。
“没有了?”得到确认后,他哑然失笑,无奈地叹口气,转而又去抱她,“那么我们就睡觉。秋秋,我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不要。”秋沅感觉渴,只是摇头,扶着他下颌冷冽的棱角,亲在喉节细滑的皮肤上,呢喃地问,“不想要我吗,周恪非?”
周恪非困在她的眼神和抚触里,瞳孔剧烈地收缩,根本没办法拒绝:“怎么会不想。一想到你,我就做不了别的……”
但还是要换种方式。
他的唇舌向下绵延,在皮肤表面吻出湿润旖旎的花。
在最满足的时刻,秋沅低着头,轻咬嘴唇,喘息着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眉额。
而他仰起脸来,是虔诚渴望的姿态,从下方迎接她的目光。薄嘴唇淡淡的濡湿,形状美好。
秋沅的手往上去了,不自觉的细腻轻柔,揉揉他浓密绒软的发顶。
她说:“明天我去看妈妈。”
“好。”
周恪非以为是不能约会的意思,眼色迅速黯淡下去,但是依然点头说好。
秋沅于是微微地笑了,她问:“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公墓在一片荒郊,近年来疏于打理,荒草蔓生,气息凉郁,散发出病恹恹的瘟香。
秋沅走在前面。他总是脚步放缓,跟在她身后的。
找到兰华的墓碑,秋沅照例擦去上面的灰尘,小声说:“妈妈,这是周恪非。”
当年兰华走失在沅江边,被单德正捡回家。对单德正而言,她是从天而降的惊喜,面容姣好,身段窈窕,并且痴傻的任凭摆布。
她的家人在秋沅七岁时寻来,触眼是五官与兰华酷肖的小女孩,和单德正平实的、憨直的一张脸。兰华一家人的怒气冲冲迅速转为喜极而泣,更是赶忙拿出身份证明,催促着单德正办好正规手续,放心地将她们母女永远留在了这里。
无论是秋沅还是单德正,都没有真正拥有过兰华。她从未对世界有过任何感知与回应,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像一件没有神志和灵魂的瓷器整个地破碎了。
回过头,周恪非专注地凝视着墓碑,微微出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隔天还要去蒋阿姨家探望,秋沅索性睡在周恪非的公寓。苏与南见怪不怪了,耸耸肩主动说去找津西借宿。
结果没多久,秋沅接到苏与南的电话,要她下楼一趟,说有事要谈。
虽然苏与南自称是周恪非最好的朋友,秋沅也与他打过不少照面,交集并不算浅。但这个要求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犹豫了一下,披衣下楼。苏与南正等在一辆出租车里,见她出来,指了指旁边说:“不是我找你,先走了啊,你们慢聊。”
他所指的方向,赫然站着周芸,少见的没有打理衣容,苍老疲惫从衣服的褶痕里透出来。
苏与南并不清楚其中龃龉,甚至面带促狭,关上车门离开了。
“单小姐。”
还没等周芸向前一步,秋沅已经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屏幕被周芸按住。她的手指干皱,如同枯枝。
声音也是嘶哑的,像彻夜痛号之后的母狼:“我没有恶意,我们好好谈一谈。”
五分钟后,她们面对面,坐在公寓附近的咖啡店。
秋沅一径沉默,连眼神交流都欠缺。
周芸没有开口,先推来一张照片。是几年前的法文报纸,版面不起眼的一角。文字她看不懂,配图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
“认得出来吗?这是恪非的手。”周芸的声带好似断着细小的纹裂,她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歇口气,“他再也不能弹钢琴了。因为你。”
听到这里,秋沅的肩膀抬了一抬,脊梁抻直,身子坐得笔挺。
她一字一句说:“周阿姨,你记恨我十八岁带走你的儿子,所以从我身上夺走一条腿,还要我为他后来的人生负责……”
截停秋沅声音的是另一张照片。
她母亲兰华墓前,摆放着新花的画面。
“……你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单小姐,但是我托人调查了你。你母亲病逝的时候,你的积蓄已经全用来开店,拿不出一分钱。然后这家墓园联系你,说有什么免费的慈善名额,是不是?”
秋沅看着她,没有否认,等候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