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盛虽年轻,这两年也帮着诚王做成不少事,诚王对他甚为满意。
唯一遗憾的是,他心机城府样样不缺,却无法科举为官。
诚王曾在刘明珠面前明确地这般表示过,刘明珠当时只能强颜欢笑,将愤恨和苦水往肚子里咽。
思绪越飘越远,刘明珠脸色变幻不停,忽然惊呼一声,反手给了那婢女一巴掌。
婢女顾不上捂脸,连忙下跪认错:“主子息怒,奴婢不是有意要......”
刘明珠一个眼刀子甩过去,捏着冒血珠的手指,轻飘飘就决定了一人的生死:“拖出去,三十棍。”
话音落下,就有婆子进来,粗暴地将哭着求饶的婢女拉了下去。
不多时,院子里响起凄厉的惨叫。
刘明珠刚处理好指尖的伤口,又听见尖锐的婴儿哭声,蹙着眉颇不耐烦:“你去把她嘴堵上,再去把小皇孙抱来给我瞧瞧。”
婢女领命而去,再回来怀中多了个大红色的襁褓。
刘明珠接过抽抽噎噎的小皇孙,柔声细语地哄着:“你兄长去尚书房读书了,你要乖一点,日后他成了太子,也好照拂与你......”
好容易把他哄好了,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姨母。”
刘明珠惊喜抬头:“盛哥儿来了。”
来人身着黑色长袍,身形瘦削,气质阴郁,一双眼黑洞洞的,与之对视,就忍不住一阵心悸。
他声音沙哑:“我来看望姨母,顺便看看小皇孙。”
诚王怜惜刘明珠父亲和姨娘皆已离世,只梁盛一个亲人,特许梁盛可以隔三差五来后院看望刘明珠。
梁盛尚未及冠,而刘明珠已有三十,二者又差着辈分,诚王丝毫不担心两人会生出什么猫腻。
刘明珠猝不及防和梁盛对视一眼,心口突突了下,率先移开视线。
而后又觉得心虚,就把小皇孙塞给他,随意找个借口,把一大一小打发出去了。
梁盛抱着小皇孙去了侧屋,望着小皇孙肥圆的脸蛋,眼神恍惚了一瞬,喃喃道:“我曾经也如你这般,无忧无虑过的。”
然后仅在一夕之间,他失去了所有。
爹娘,功名,以及可以坦然置身于阳光下的身份。
梁盛一手托着小皇孙,另一只手徘徊在他粗短的脖颈处,虎口卡住,微微用力。
小皇孙喉咙里发出呜咽,梁盛面上浮起癫狂的快意。
这小崽子凭什么过得这么舒坦?
金尊玉贵,仆从成群,要什么有什么。
而他只能苟且偷生,倚仗着从未见过面的姨母,做诚王的狗,替他卖命,做尽恶事。
老天爷为何待他如此不公?!
“梁公子?”
突如其来的呼唤炸响,梁盛瞳孔骤缩,瞬息间松开了手。
方氏怯怯走进来,目光触及小皇孙涨红的脸,怔了片刻,壮着胆子问:“小皇孙这是怎么了?”
她喂过奶后可什么都没做,得问清楚了,否则又得挨打。
梁盛眸光微闪,冷淡解释道:“方才有婢女犯了错,在院子里受罚,小皇孙受了惊。”
方氏松了口气,退到一边候着。
梁盛只在诚王府逗留了半个时辰,很快就离开了。
梁盛乘坐马车往住处去,途中恰好有三五成群的书生从旁经过。
“若是我今年再落第,又要等三年,可真熬死人了。”
“谁说不是呢,整个靖朝那么多举人,谁也不能保证能考中。”
“尽其所能便是,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赶紧去书斋吧。”
书生们逐渐远去,只留下数道青色的背影。
“哧——”
布帛撕裂声回荡在车厢内,梁盛的表情冷若冰霜,眼底都覆着一层薄冰。
脑内的剧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这是他十二岁那年患上的头疾,无药可医。
额头和颈侧暴起不同程度的青筋,蜿蜒着盘踞在皮层下面,形容可怖。
牙齿咯咯打颤,如同困兽一般,又哭又笑。
驾车的车夫早已习惯梁盛的异常,手都不抖一下,继续赶车。
从搬进院子那天算起,苏源就再没出过门,潜心学习,专心备考。
食材一早就已备齐,眼下天气寒凉,放个几天也不会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