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玉,挽玉……”她哽咽几声,眼泪往下掉。
挽玉还尚留有一口气,手未捂住中箭的心口,而是护住了怀里的凸起。她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张了张口,几乎听不见声音:“娘子,对不起,信……”
话未说完,护住信的那只手缓缓滑落,只留下几道血迹。
月妩仰起脖颈,闭了闭眼,泪顺着脸颊流向耳廓,摇头喃喃自语:“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
她抬臂擦了把泪,轻轻放下怀中的人,垂着头,撑着膝盖缓缓起身,看向站在阴影处的几人,忽然吼道:“她做错了什么?!你们为何害人性命?!”
醒春站在那儿,下巴微抬,面无表情,淡淡道:“此人蛊惑主上,不分尊卑,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是我要与她说话,是我觉得她亲近,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啊!冲我来!”她大步冲过去,正要上前去质问醒春,忽听前方一阵拜贺礼,醒春让开路,母亲走了过来。
母亲未看地上的人,只瞥了她一眼:“身为郡主,在此为了一个奴婢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为何要杀她?”她停下脚步,咬紧牙关,远远看着母亲,冷声质问。
“方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不怪这奴婢以下犯上,还想来拷问你的亲生母亲吗?”
“她不是奴婢,她是我的朋友,我与她有话可说,待她情同姐妹,你为何要杀她?她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她!”月妩几乎崩溃,满脸都是泪,声音已含糊不清。
可长公主仍旧无所动容:“与一个奴婢情同姐妹,不知是谁教你的。来人!”
有侍女上前跪下。
“去,不要那些贱婢的脑袋了。再加千金,我要活人,绑来府上剥皮抽筋!”长公主长眉拧起,满脸怒意。
侍女侍卫齐刷刷跪了一地:“还请殿下息怒,还请殿下息怒。”
唯有月妩站在那儿,神情狼狈,深吸一口气,静静道:“与旁人无关,是我自己要这样做,你若要动手,便朝我来,不要伤及无辜。”
长公主仰头笑了几声,指着她道:“姆妈,姆妈你来看看,这就是本公主养的好女儿,不为她母亲说话便罢了,居然为了外人与她母亲说这种话。”
姆妈站了出来,扶住长公主,轻声劝:“娘子年纪尚小,又常年不在殿下身旁,受了下人蛊惑,才与殿下有了嫌隙。现下下人已死,殿下若与娘子好好说,娘子能明白的。”
“我不明白!”月妩转身要往门外跑。
“拦住她!”长公主猛然大呵一声,当即有数十侍卫侍女上前阻拦。
月妩用力推拒,发髻早已散落,高声呵道:“都给我让开!我要回江陵!我要回江陵!”
“好、好!我今日便遂了你的愿!”长公主指着她,摇晃几下,往后喊人,“来人!速去江陵,将那村……”
“殿下!”姆妈重重跪下,抬眸摇头,轻声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若今日杀了江陵父子,恐怕殿下与郡主二人此生再无重修的可能。
长公主看了看姆妈,又看了看月妩,重重叹息一声:“将郡主送回院子,从今往后若无我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放郡主出门,不得与她私传信件,否则便犹如地上之人!”
“松开我!松开我!”月妩被强行架着往回走,大喊大叫中夹杂着侍女们整齐而冰冷的应是声。
她双脚沾上了鲜血,被拖拽着,留下两道越来越浅的血迹……
第66章
自那日回家未见小妩后, 温慎当即便觉不对,从莲乡找到了县城,前后寻了县令陶敏, 甚至连宋积玉那儿也去求过了,可这么多人共同找寻之下, 还是没有寻到月妩踪迹。
其间听陶敏称, 小妩曾说京城尚有亲人在世, 他又赶往京城,随行的有谢溪行,还有丧父来投奔的付同。
三人一起在京城拿着画像寻找数日,依旧未果。
温慎已熬了许多天, 心神憔悴,站在京城的小巷子上便要往后倒。
谢溪行忙来扶:“不言,不言,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否则人还未找到, 你便要被累垮了。”
温慎摇头, 扶着他的胳膊缓缓起身:“若寻不到小妩,我寝食难安。是我的错, 是我太自负了, 我不该让她在乡里乱跑的,也不该去教什么书,否则她也不会出事!”
“可我们已寻了这样长的时间,还是未寻到,说不定……”付同话还没说完, 被谢溪行给瞪了回去。
“不言,村中不是有人曾说见到弟妹与人走远了吗?或许是她家人将她带回去了也犹未可知。她生成那样, 性子又骄纵得很,说不定是什么大门大户出生的小姐,将她带回去关起来了。若真是这样,你即便是心急也没有用啊!”谢溪行扶住温慎将他往街道旁边引了引。
温慎此刻已是六神无主,急忙问:“那我该如何?”
“暂且先不寻了,先准备科考。倘若你能考中做官,无论是她被坏人掳走了,还是被家里人关起来了,待人寻到了你至少还有与之一争之力,否则你我一介布衣,如何去救弟妹?”
“好、好,我会尽全力考中,可人不能不寻。”温慎泪已渗出,紧紧抓住谢溪行的手臂,“溪行,人不能不寻。”
谢溪行拍拍他的手臂:“好好,积玉不是也在寻吗?还有付同呢,你安心备考,让他们先寻着。待考完,当上官了,各方打点通,岂不比现下这样大海捞针强?”
“你说得有理,你说得有理……”他扶着谢溪行,往后站了站。
忽而,前方一阵吵闹,有侍卫从前方大步跑来,将街上百姓往道路两旁赶。
一时人潮涌动,他们一行人被挤得站在角落里。
“长公主车驾前行,尔等还不速速回避!”有带刀侍卫高声大呵,随即街上人群齐齐跪拜。
谢溪行眼疾手快,拉着温慎也跪俯在地,只听得一阵车轮碾地之声滚滚而过,再站起时,只能远远看到车背。
付同正是爱玩闹的年纪,忍不住好奇:“是谁的车驾?这样有排场?”
旁边有人回答:“一看你就是小地方出来的吧?连长公主的名号也未曾听过?”
付同并未觉得被羞辱,只不好意思挠挠头:“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
那人见他如此实诚,忍不住多了两句嘴:“看到后面跟着的那辆车没?那是长公主之女平阳郡主的车驾,这公主之女能被封为郡主的可不多见,其宠幸可见一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