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位叶管事是个厉害的,确实将府内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是花园里琳琅满目的花,不由得让萧煜驻足停了下来。
见萧煜面无表情地望着这片花园,叶管事不由得心下惴惴,试探着问道:“这些花都是奴才特意寻来的名贵品种,殿下若是有不喜的,奴才这便命人给换了,要是不喜这布局,现在改也来得及……”
言罢,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煜的神情,见他仍是抿唇不言,不免有些犯难,少顷,叶管事似是想到一种可能,复又道:“殿下若是不喜欢花,这地儿也可改种旁的。”
闻得此言,萧煜的面色这才有了些许松动,他低眸瞥了叶管事一眼,淡淡抛下一句“不必了”,随即提步往前走去。
叶管事不禁松了口气,忙疾步跟上。
去王府东苑的路上,临近灶房那厢蓦然传来些许动静,似有人在那处吵闹。
叶管事见萧煜冷着一双眼眸侧首看来,心下一咯噔,唯恐因此受罚,慌忙疾步跑过去,厉声呵斥:“不知王爷在此吗?喧闹什么!”
吵闹的两人里,其中一人是王府中的家仆,那家仆闻言无奈道:“叶管事,您来得正好,实在不是小的要闹,是此人,就是赖着不肯走,还说要见您,让您再给他一个机会呢。”
叶管事定睛看去,认出是先头招进来的厨子,他蹙了蹙眉,正欲开口说什么,却见萧煜已提步往这厢而来,淡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王爷,没什么大事。”叶管事解释道,“奴才前几日招进来几个厨子,想试试他们的手艺再决定去留,这个厨子便是未被我留下的,他想是不甘心,这才闹了起来。”
萧煜瞥了眼那跪倒在地的厨子,随口问道:“怎的,是菜做的不好?”
“这……”叶管事迟疑片刻,“回王爷,此人糕食做得倒是有一手,其余菜系教之其他厨子却是平平,奴才听闻殿下并不喜糕食,便觉得咱们王府也不好养个闲人,便……”
叶管事话音才落,那厨子登时激动地上前,“禀王爷,草民曾是苏州城天青楼的厨子,极擅糕食,什么马蹄糕,桂花糕,荷花酥……草民都会做,王爷便将草民留下吧……”
说着,便伸手去拽萧煜的衣角。
伺候在侧的高祉安忙将他拦住了,“放肆,大胆刁民,岂敢触碰殿下!”
叶管事亦是面色大变,眼神示意一旁的家仆将这厨子拖下去,“殿下恕罪,是奴才处置不当,险些让殿下受了惊。”
正当他战战兢兢,以为萧煜大抵会大发雷霆时,却骤然听见一句风轻云淡的“留下吧”。
叶管事诧异地抬首看去,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但见那厨子已然跪下来连连磕头谢恩,方才拱手恭敬地道了句“是”。
看着萧煜说罢面无表情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叶管事纳罕地拧紧了眉头。
他先头问过在这位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成公公,那成公公分明告诉他,殿下并不喜甜食,怎的突然将这厨子给留下了呢。
难道是看这厨子可怜起了恻隐之心,叶管事抬手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也容不得他好好思索。
他快步上前,恭敬地将萧煜领至东苑,东苑是萧煜的住所,叶管事将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了此处。
无论是院外还是屋内,每一处都是精心布置,他颇有些得意地介绍给萧煜听,虽然这位诚王好似对一切并不怎么感兴趣。
入了内屋,只见他随意睃视了一圈,便提步往东面那张檀香木雕花书案而去。
他在桌案上随意扫视了一圈,蓦然伸手落在了摆在桌角的一摞纸张上。
叶管事见状忙道:“奴才知殿下爱练字,特意备下了上好的磁青笺。”
见萧煜盯着那摞纸沉默不语,叶管事也不敢轻易开口,等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与此处一墙之隔的便是未来王妃的院子,殿下可要亲自去瞧瞧……”
他顿了顿,随即大着胆子开口:“也不知奴才那般布置,宋二姑娘会不会喜欢……”
他话音才落,却见站在书案前的萧煜陡然转头看来,一双漆黑冷冽的眼眸如利剑般刺在他身上,让他登时打了个寒颤。
“谁说,本王要娶她!”
那异常沉冷的声吓得叶管事忙跪地告罪,知是萧煜生了怒,“殿下息怒,是奴才多嘴……”
他话音未落,就听高祉安一声惊呼。
“殿下。”
叶管事抬首看去,便见萧煜剑眉紧蹙,右手微抬,而在其右手中指的指腹上,赫然出现了一道口子,滚出几滴血珠来。
竟是被桌上的纸页所划伤。
虽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伤口,但高祉安和叶管事仍不免小题大做,慌慌张张地差人去拿止血的膏药。
萧煜敛眸静静看着指腹上的伤口,眸色沉了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格外烦躁心慌,就像要发生什么一般。
在王府各处逛时,脑中还总不可控地频频出现那个他并不愿意去想的身影。
可想她做甚,想必她如今得偿所愿,定然过得很好……
此时,玉成关,将军府。
因苏老太太礼佛,苏岷特意在苏老太太院中为她修了一座小佛堂。
苏老太太午憩起来,便至小佛堂中念经祈愿。
求的不是旁的,正是苏织儿和她腹中孩子平安。
苏织儿腹中的孩子已然足月,按理早该生了才是,可离原本大夫预估的日子已过去好几日,苏织儿却仍是迟迟没有要发动的迹象。
不免令人心生烦愁。
苏老太太亲自焚了香插入香炉中,方才在蒲团上跪下来,捏着菩提手钏阖眼祈福时,却听屋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似有所感,猛然睁开眼,转头看去,便见苏织儿身边的贴身婢子凝玉气喘吁吁而来。
“老夫人,姑娘肚子疼,疼得厉害,看样子,怕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