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树下都容易被劈,更何况树上?
一个没抱稳,他从树上摔了下来。
审讯室里,在医院病房中被逮捕的陈想,缓缓抬起了头。
他平静道:“对,周明理摔下树后,被我跟我爸发现了。”
张茂林冷着脸看向他,“可周明理的笔录中说,你们俩当时都没有对他做什么。”
“那当然了。”
陈想靠在椅子里,原本熨烫妥帖的衬衣,现在显得有些皱皱巴巴。
他嗤笑一声:“那可是周家的宝贝儿子,我们能拿他怎么着呢?”
事到如今,陈想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了。
“是,我爸的确动了杀心,但他也不是傻子,周明理如果出了个三长两短,周叔叔肯定会报警彻查下去。”
他妈妈江银梅就不一样了。
普普通通农村妇女一个,消失了好几天才有人问起。
陈爱民随便编了个理由,说她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邻居们也就不提了。
或许背后会嚼嚼他们陈家的舌根,但陈想高考后就去读大学了,反正也听不着。
警察问了些现场细节,陈想的回答都能跟周明理的笔录,以及祁妙的幻象一一对应上。
讯问的最后,又绕回了父子俩人的作案动机上来。
另一间审讯室内,杀害妻子江银梅的凶手陈爱民,再次被警察提审。
得知儿子被捕的消息后,他彻底被击溃了心理防线,不再隐瞒。
“……我在工地干活,认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新盖的三层小洋楼就是她的,我就想着,如果娶了她,那人跟房子也就成了我的。”
“娶她?你们俩有过感情经历吗?”
警察们在调查走访的时候,询问了很多工地上的知情人,可并没有获取到这一信息。
陈想的审讯室内,年轻记者趴在桌上哈哈大笑。
“……还感情经历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不过是中年男人的意.淫罢了。”
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嘲讽道:
“那个新楼的女主人见天气太热,好心好意给建筑工地上的员工们买了几箱冰棍儿,又因为我爸是工头,就多给他塞了瓶饮料……谁知道被他给惦记上了。”
“唉,我当年也是傻得够呛,居然还真被我爸给忽悠得信了,也跟着异想天开,觉得只要把我妈给弄死,我就能多个年轻漂亮的新妈,像周明理的妈妈一样,说出去都倍儿有面子。”
父子两人倒是挺有默契,另一间审讯室内,陈爱民也提到了这一点。
“不关我儿子的事儿,他就是被我忽悠的,横竖没杀人,手上没沾血,你们就把他给放了吧,他下周还要结婚呢……”
“并不是只有杀了人才算犯法。”
警察抬眼看他,“你儿子陈想已经认了罪,就别惦记着婚礼的事儿了。”
“你们、你们……”
陈爱民一听还急了,拍着桌子怒斥:
“你们当警察的还讲不讲道理啊?!”
他粗着脖子大声辩解道:“我儿子只是因为孝顺,才帮我瞒着杀人的事儿,他有什么罪?”
“孝顺?”
警察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冷声哼笑道:
“那他怎么只孝顺你,不想着孝顺他亲妈呢?”
面对张茂林类似的质问,陈想则神情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对,我是个不孝子,何止是包庇我爸杀人的罪,就连让他把我妈的尸体埋在操场塑胶跑道底下,这主意都是我给出的呢。”
审讯室里的警察看着这个道貌岸然的记者,心中默默道:
你不光是个不孝子,你跟你爹都是社会败类。
陈想也不像他爹陈爱民那样情绪激动,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意味,把该交代的细节一口气全给交代清楚了。
那个雨夜,父子俩人发现周明理后,只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归还了伞,就把人赶回了家。
随后,陈想让陈爱民将妈妈的尸体装进麻袋中,开车拉到施工的学校操场上,埋进塑胶跑道的大坑里。
他则打开电视机,又跑到邻居家借胡椒面儿,装作父亲在家的样子。
还顺手处理了农药瓶子——往邻居家的垃圾堆里一扔,便神不知鬼不觉。
“妈妈跟野男人跑了”的理由倒是陈爱民自己编的。
起初,陈想还觉得这说辞有点拙劣,但后来发现,附近的邻居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帮忙维护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自尊心,而不是去担忧失踪的农村妇女的安危。
暴雨哗啦啦下了几天,高考时才开始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