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的猜想还是错了,热闹都不用等以后,马佳氏生了孩子后,诸人对她肚子的关注度消失,再加上太医证实了马佳氏确实不能再有孕,她在其他人心中的威胁度锐减,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郭络罗氏身上。
特别是佟佳氏,时不时地便要刺上几句。
郭络罗氏也不是个好惹的,不管是谁,只要招惹了她,她都毫不客气地噎了回去,仅云珠见到的,佟佳氏便脸色青青白白了许多次。
钮祜禄氏还是采取一贯做法,只要不在宫权上动心思,这种言语上的挑衅冲突,她都恍作未闻。
永寿宫里请安时越发热闹起来。
这一日又是唇枪舌战的厉害,突然永寿宫门被大力推开,一个宫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第39章 悲悯
“噤声!”
不等钮祜禄氏动作,钱嬷嬷断声呵斥。
宫中最为讲究,如同“不好了”这等不吉利的话语,别说当着主子的面嚷嚷出来,就是在心里想想都是罪过。
这宫女在永寿宫门口嚷嚷“不好了”,在讲究人眼中,就是故意来坏风水的。
钱嬷嬷面色铁青:“都是怎么守的门,快拖出去。”
守门太监慌忙跑来,一边一个抓住宫女的手臂,拖着便要往外走。
被抓住的宫女挣扎起来,在人群的空隙里,云珠见到一张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宫女,很是狼狈不堪。
即使如此狼狈,云珠也感受到浓浓的熟悉之意。
这人是谁?云珠忍不住在记忆中搜索,看着眼熟那必然是受主子重用的宫女,可现在宫中数得上名号的主子,身边的亲信都在这永寿宫,不会如此莽地闯进来。
这人到底是谁?云珠皱着眉,越发思索起来。
不,不对,还有一人不在里。突然的想法如一道闪电划过云珠的脑海,她瞬间打了个寒颤,呆立当场。
马佳氏在钟粹宫养身子,没有出门,她的贴身宫女自是不在永寿宫,且马佳氏自怀孕之后,便一直在宫中闭门不出,专心养胎,云珠和她只见过寥寥几次,对于她的宫女,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是谁实在太正常了。
有了想法,云珠细细打量,果然那扭曲的五官慢慢和记忆中珍珠的样子重合。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云珠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阵阵冷意涌上后背。
能让马佳氏的贴身宫女如此失态,必然是大事,不知是不是马佳氏出了问题,云珠的心寸寸往下沉。
珍珠被死死地捂住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她嗓子里发出呕哑的声音,眼睛鼓地大大的,脸上由于缺氧涨地通红,但仍在试图掰开捂着她口鼻的手,脚死死地抵住地面不愿离开。
这怎么看情况都不妙。
环视左右,一张张脸上神情各异,有不解有困惑还有明了的冷漠,更有带着讥讽的冷笑,但所有人都只在原地,看着珍珠艰难地挣扎,就好像看着跳到岸上的鱼,艰难地张大着嘴,徒劳求生一样。
“且慢。”难言的情绪挤满心间,从一个多月前马佳氏生产时开始便隐隐缠绕着云珠的愤懑感越发明显,她心中如有团火在燃烧,咆哮着寻找出口,终究汇聚成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响彻在永寿宫中。
一时间,种种目光全集中在云珠身上,有诧异、有担忧、还有好戏被打断的不满。
云珠丝丝毫不怵各种打量,话既已开头,她便不会退缩。
帕子紧紧地拧在手心,云珠从不起眼的位置里走出,顶着众人的视线走到钮祜禄氏跟前,行过一礼后,深吸口气:“娘娘,这宫女犯了忌讳,口不择言冲撞了您,真真是该罚,但臣妾瞧着她这样子,许是有重要事情,臣妾想着,您先听听她要说什么,听完后再罚也不迟。”
钮祜禄氏这几日本来精神就不太好,珍珠的嚷嚷更是让她头疼,便默认了钱嬷嬷的做法。
莫说这几日宫中没出了不得的大事,就算出了大事,这宫女冲撞了主子,处置也是正理,等处理完了宫女再解决事情便也罢了,不然谁人都能将永寿宫当成后花园,横冲直撞不成。
只这乌雅氏音色雅润,又自带一份清冷,如清泉流淌又如溪流跃动,钮祜禄氏听在耳间,感觉抽痛的额角都舒服了些,下意识地挥手阻止了太监的动作。
“说吧,什么事?”钮祜禄氏死死地压抑着头痛,挺着着背脊正坐,不泄露出一分软弱。
挣脱太监捂住口的手,珍珠终于能够自由呼吸,她顾不上喘气,急忙回道:“奴婢是马佳格格的丫鬟,我们阿哥高热不退,腹泻不止。”
居然是阿哥身体不好,钟粹宫的小阿哥出身才将将足月,这么一场病闹下去,在现代都得小心,更别说古代了。
想到康熙后宫孩子夭折率,云珠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小阿哥的。”听了珍珠的回禀,钮祜禄氏勉强抑住的头痛卷土重来。
她没有理会在院子里跪着的珍珠,只对着钱嬷嬷说道:“嬷嬷,你拿着永寿宫的牌子,去太医院将御医宣来给小阿哥诊治。”
新生儿夭折在这宫里再正常不过,更别说马佳氏生这胎的时候还经历了产厄之灾,小阿哥熬不过去也正常,钮祜禄氏并未放在心上,这种情况,莫说她,就连和孩子血脉相连的康熙,也不会为此哀恸。
“禀娘娘,不是小阿哥,是长生阿哥。”见着钱嬷嬷听完吩咐便要离开,珍珠忙纠正过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若说小阿哥熬不过去钮祜禄氏有着心理准备,那长生病重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长生阿哥和小阿哥病重给钮祜禄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长生阿哥生于康熙十四年,虚岁已经四岁,再过上一两年都到了要进学的年纪了,比他大一岁的太子已经在康熙的教导下开始了启蒙,这眼看就要立住了,却又突然病重,一时间钮祜禄氏也坐不住了。
她急急吩咐:“钱嬷嬷去太医院请御医,萱草去前面找梁九功公公,让他觑着空将这个事和万岁爷回禀。”
说着,她一口将杯中的浓茶灌下,急急忙忙往钟粹宫走去。
云珠心中挂念着孩子的请款,思忖片刻便也抬脚跟了上去,其他的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没散去,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又到了钟粹宫。
二月里迎春花已经稍稍探出了头,嫩绿的树叶从枝丫间长出,鹅黄的花骨朵给肃杀的冬天带来生的希望。
被迎春花包围这的钟粹宫,气氛却截然相反,一片愁云惨雾。